繼國岩勝出刀,紫耀瑩瑩的日輪刀劍劃破和室門前的場院。
寂靜的空氣連帶着人們的目光被切割成細碎的小塊,
刀影相接、身影交錯、月刃與炎刃铿锵回響。
“刺啦——!”
巨大的力道讓纖薄的利刃也擦出細密的火花,灼灼戰意升騰而起。
“再來!”
兩人呼喝出聲,攪動着騰起的戰意最後竟讓這場一對一的切磋演化成了十數人一起的亂鬥。
“鬼殺隊現任水柱請緣一大人賜教!”
“鬼殺隊現任鳴柱請白鳥大人賜教!”
“鬼殺隊現任風柱請岩勝大人賜教!”
“鬼殺隊現任岩柱請賜教!”
“鬼殺隊現任花柱請……”
……
擔負着斬鬼重責的年輕劍士們邁步而出,各色日輪刀影相映成輝,不同的面容卻透出同樣朝氣勃發的堅定神色。
這是一場跨越世代的約定,一種力量與信念的傳承。
和室晨風飒飒,劍氣帶起紅衣神子頰側的日輪花劄。
繼國緣一怔怔地輕喃出聲:
“窮其道者,歸處亦同。”
白鳥覺忍不住微笑:“是啊,哪怕時代變遷、世界改變甚至路途有别,但擁有信念的孩子們總會到達同一個地方。”
“我們終将重逢。”
她大笑着拔出刀來,迎着未來劍士們雪亮的刀光與眼睛,大踏步沖上前去。
氣力自腳下的大地紮根生起,以腰為中軸帶動發于掌指,日輪刀宛如手臂與心意的延伸,刹那間順着破綻擊出成千上萬次。
刀起,葉落。
白鳥覺指點性的輕擊轉瞬間重重敲在劍士們的下盤、關節乃至肩頭、面門上。
“好…好強。”
現任鳴柱驚奇出聲,在此之前他們一直對這幾位傳說中的劍士們并無确切的概念。
然而人隻有親自直面過巍峨的高山時才會叩問自己的内心,是繼續向上攀援追求還是畏縮裹足不前。
很顯然,能成為柱的劍士們往往屬于前者。
“再來!”
下一瞬間使用着各具特色呼吸法的劍士們迅速調整好心态,根據白鳥覺點出的破綻調整起刀勢,越挫越勇沖上前去。
刀劍相擊聲響成了一片。
··
很快主公宅邸庭院中的地面就被犁了好幾遍,再看不出原本的整潔模樣。
白鳥覺倒是收了力道,以切磋與指點為主。但之後緊接着的是被莫名鼓舞了的某位日柱狂風驟雨般的日之呼吸十二連,間或夾雜着月之呼吸華麗的大範圍拆遷。
打到後面甚至連剛繼任的小主公産屋敷栎哉都有些躍躍欲試,在衆人勸阻後,他就本着物盡其用的終極目标嘩啦啦叫來了一大批擁有柱級資質的甲級隊士們前來觀摩學習(圍觀吃瓜)。
而見到這番刀劍亂飛的酣戰情景,躍躍欲試的年輕劍士們接連入場。
他們各自挑選着對手,或三兩幹脆向正中央的白鳥覺三人發起了挑戰。
于是不知道誰開的頭,這場嚴肅的十年之約徹底變成了浩浩蕩蕩的鬼殺隊大亂鬥。
兵器交接聲不絕于耳,各類呼吸法的呼喝聲響徹雲霄。
間或夾雜着電閃雷鳴或是花朵水紋與火焰騰起,好不熱鬧。
··
衆人一直從早上亂戰到中午,中間顧不上中場休息,又一口氣打到了太陽落山乃至星月皎潔,直到除了白鳥覺三人以外所有的劍士都累到攤在地上躺平成了屍體才堪堪罷休。
最後在衆位劍士們疲累的咳喘與哀嚎笑罵聲中,十年之約徹底結束。
“太強了!”
“感謝諸位賜教!”
“我承認您啦。”
……
錯雜又紛亂的感謝聲和着尊敬的語氣紛紛響起。
上任月柱繼國岩勝以整場戰鬥中耗盡體力卻毫無鬼化失控迹象圓滿地為這場賭約畫上了句号。
随着男人收刀入鞘,在旁邊和室裡和主公喝茶的白鳥覺與繼國緣一也都松了口氣。
至此,最後一層挂礙斬盡。
三人也能再次心無旁骛地踏上了四處搜尋鬼王蹤迹的旅程了。
“那麼,誓約成立,我代表鬼殺隊在場所有的劍士們——祝君武運昌隆。”
庭前廊下,年幼的主公笑容朗朗,絲毫沒有即将久病纏身的陰霾。
“一定。”
三人颔首,迎着在場所有劍士們誠摯的目光緩步行出産屋敷的大門。
自此便是不斬盡天下惡鬼、永不回頭。
··
但是,
那位執着于延續自身生命的鬼王顯然比所有人想象中還要卑鄙膽怯。
似乎是從白鳥覺三人的行迹中察覺到了她眼睛的追蹤能力,鬼舞辻無慘不惜耗費衆多心力,着重篩查挑選出了數位擁有空間類血鬼術能力的惡鬼,好方便他随時随地都能從困境中當場逃離。
數年間,白鳥覺三人有幾次倒是确實抓住了鬼舞辻無慘的尾巴,然而都被這個實行絕對避戰策略的無恥鬼王給僥幸溜走了。
與此同時,鬼舞辻無慘自身的躲藏地點也更加偏向于人流密集的大城乃至偏遠島嶼的人流聚集區,這樣不僅三人難以很快到達,而且顧忌普通人的存在也不能徹底放開手來拼鬥。
就這樣,這場跨越整座日本島的獵鬼行動在鬼舞辻無慘的東躲西藏下愣是足足被拖了四十餘年,直到歲月爬上三人中唯一處在時間河流中的繼國緣一的側臉。
當年斬鬼的青年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者。
稀松平常又平淡溫馨的日子倏忽一下便從人們指尖溜走了,歲月化成繼國岩勝逐漸沉默的言語、繼國緣一臉上的皺紋和白鳥覺心上的歎息。
……
「送别自己養大的孩子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白鳥覺恍然。
「你看着他長大、看着他成年、為他的成長欣喜,但最後你們也隻能轉過身去互相擦肩而過。」
「他踏入時間的奔騰向前永不止息的河流裡,伴随着頭上生出的第一根白發、頰邊爬上的第一縷皺紋、腿腳關節傳來的第一次力不從心開始……逐漸變成手中抓不住的沙礫。」
「到最後在你面前,曾經牙牙學語的孩童變成了曆經歲月的通透白發老者。」
「你坐在他對面或是在病床前,聽着逐漸衰弱的呼吸、竟恍然間感到似乎自己才成了孩子。」
直到這時白鳥覺才發現她當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從這段深摯的相伴中抽身的原因——
原來竟不是顧忌着悲傷的緣一,反倒是因為無法做到豁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