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的合理訴求被直毘人否了。
花可以,菜不行。
理由是不像話。
“我……”月生考慮到兩個人之間的血緣關系和族譜關系,勉強克制住了罵人的沖動。
在明知道雙方無法達成共識的情況下,她不想白費精力,去和冷酷無情并且逐漸開始熱愛喝酒的父親辯論院子裡種菜的可行性與合法性。
禅院直毘人做出的決定很少更改,她的分量也沒有重到那個份上。
花當然也很好。
負責傳話的雪惠低眉順眼的跪坐在她的身後,“家主大人原本以為,您對甚爾感興趣。”
“我确實有點興趣。”月生頭也不擡,繼續練字,“按照血緣關系,我們是非常近的堂兄弟。但他卻被指派來做雜活,沒有術式嗎?”
恐怕連咒力也很少,月生沒感受到他身上有咒力。
“不僅如此,”雪惠一如既往恭敬,“甚至沒有咒力。”
月生的手沒有停頓,黑色的墨水在宣紙上留下流暢的字迹:“一點也沒有?”
“一點也沒有。”
直毘人借由月生和甚爾的見面,在咒術理論的教導上引入了一個新的觀念。
天與咒縛。
咒力是一種非常講求平衡和代價的力量體系,束縛就和巫師們的牢不可破誓言差不多,具有相似的效果。
天與咒縛作為束縛的一種,是最特殊的、天生且無法扭轉的。
月生就不可扭轉這一點向授課的大長老提出質疑。
得到了至今沒有被扭轉過的案例這一答案。
以及少鑽研歪門邪道不思正事的嚴厲管教。
月生憋屈的忍了。
上個月她實在忍無可忍掀過一次大長老的桌子,然後得到了“不敬長輩”的指控和一整天沒飯吃禁足思過的懲罰。
她打開記仇小本本,在大長老的名字後面加了一筆。
系統心驚膽戰的看着她暗暗磨牙。
其他的授課老師最多和月生是觀念上的不和,相處的倒還勉強算得上平靜。月生小小年紀練就一副虛僞的平靜假面,課業成績也足以讓大部分老師滿意。
但是在幾個被月生記仇的老師們當中,大長老和月生尤其不對付。
月生認為他還停留在幾個世紀之前的思維實在太過頑固不化,這是一種對她思維和精神的荼毒。
而大長老則堅定的認為他會教導出最合格的少主,但少主備選人實在是太過不懂事也太過任性,選擇性的忽略了這個孩子才剛到了能控制自己身體的年紀。
雙方對彼此都很不滿。
但雙方都繼續折磨彼此。
目前在月生的記仇小本上,已經畫完了一個橫平豎直的“正”字。
說回甚爾。他是天生的天與咒縛,非常罕見。
咒力的誕生來源于人的負面情緒,因此普通人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存在咒力,隻是沒有達到“看見”的程度。
人類的負面情緒源源不斷的累積,則形成咒靈。在咒力方面具有才能的咒術師任務是祓除咒靈。
但甚爾是個尤為罕見的特例,在天與咒縛中也是如此。
他沒有絲毫的咒力,是個比普通人還要純粹的普通人。作為天與咒縛的交換,他的體格被格外的強化了。
盡管還處在少年時期,但身體力量已經超越了普通的成年人。
月生在心裡感歎了一句先天暗殺聖體。
相比咒術師使用咒力與術式就會留下殘穢能夠被精準追蹤,他在暗殺方面簡直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大長老此時的管教轉向了對先天0咒力的甚爾的鄙夷,重點指責在作為禅院家靠近嫡系的血脈竟然如此沒用,沒有術式就算了居然連咒力也沒有等等等等。
月生也順暢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順便再心裡吐槽你也知道這是天生的人家不能自己選啊。
要是能選誰樂意在這個充滿欺壓、歧視、等級觀念和刻闆印象的破家族裡出生啊。
系統:【……】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被陰陽了,是我太敏感嗎?
系統在思考。
月生看着喋喋不休的大長老。
漫長的、不斷重複的痛斥和指責聲都在她的耳邊漸漸的淡去。她回憶起初見甚爾的那一面,回憶那個少年周身所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不凡氣勢。
月生知道,甚爾不會一直留在禅院家。他絕不會止步于此。
有才幹的人混在沒有才幹的人群當中,長期遭受打壓與霸淩,這一切不會讓禅院甚爾心甘情願的屈服。
這些傲慢的老人終有一日要吞下他們自己種下的苦果。有朝一日,對禅院家心懷不滿與仇恨之人長大成人的那一天,會回過頭來實施自己的報複。
在飛速發展的時代之中依舊固守着往日的輝煌,不肯再前進。這樣的禅院家終有一日将要破滅在時代的洪流之中。
月生擡頭瞥了白胡子老頭一眼。
希望大長老能活到那一天。
月生露出微微的笑意。
不管是她回歸女孩的身份那一天也好,或者他所堅持的一切被打碎也好。
真想看他那時候的表情。
月生完成了一天的課業,在鋪滿黃昏的院子裡,舉起鋤頭松土。
雪惠提出找侍從來做這些活,她拒絕了。
她居住的院落很大,能近身服侍的侍女不多。做雜活的侍從不怎麼靠近她居住的屋子包括屋子連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