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徊到病房的時候,她弟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江擴捂着額頭垂腦袋發呆。
“怎麼回事?”黎徊扔下包沖到病床前。
黎念并沒有被黎徊的大幅度動作驚醒。
“車禍。”江擴啟齒。
“你的腿也是車禍?”黎徊問。
“不是,我腿扭傷他帶我來醫院,之後發現手機忘在家裡他回去拿,就讓幾個毛頭小子開車撞了,那幾人還想逃逸,被幾個路人攔了,”江擴垂着頭偷偷摸了一下不小心滲出來的眼淚,“當時要是不回去拿手機,就不會出這種破事。”
“那幾個冚家鏟在哪?我要剁了他們。”黎徊哽咽道。
“在警署,三個十五歲未滿十六,一個十八歲,車是那個十八歲他爸的。”江擴冷笑。
這時病床上的黎念又哼唧了一聲。
“痛。”黎念迷迷糊糊說。
“怎麼樣啊弟弟?”黎徊猛地轉身趴到黎念床邊。
“你邊位啊?“黎念半眯雙眼看着眼前這個模糊的三十出頭女人的身影。
“我踏馬你姐!“黎徊哭出聲。
黎念搖頭。
“知道自己叫什麼嗎?“江擴輕輕捏住黎念的手腕,黎念下意識縮開了。
“好似叫Michael。“黎念口齒不清地回答道。
江擴更頭疼了。
這人忘了自己的男朋友和姐,連自己的真名都忘了,偏偏記得他那個風-流浪-蕩在各種gay吧時用的英文名。
“我要訓覺,我困。“黎念又閉上眼。
黎念這一覺睡到晚上八點,醒來時被幾個白大褂推去做腦部CT。
江擴買了兩份炒米粉,跟黎徊吃完坐到CT室門口等。
黎念躺在CT前總感覺心髒快跳出嗓子眼了。
“醫生我心跳好快,是不是要死了。“一股莫名又熟悉的恐懼加瀕死感湧上黎念心頭。
“想那麼多做什麼,你又沒死。“醫生無情地把黎念推進CT。
“唔得啦,我真快死了。”黎念帶着哭腔。
“等拍完CT去做個心電圖睇下好嗎?”醫生不耐煩了。
畢竟人撞失憶了,對他們來說就是腦子撞傻了,跟青山裡的癡線佬沒什麼區别。
黎念憋着氣,直到堅持不住的時候才重重吐-出一口,再繼續吸飽氣以此來對抗急促又困難的呼吸。
直到做完CT整個人被移出CT機,黎念的瀕死感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嚴重。這種感覺分明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來曾經是什麼時候發生過這樣類似的症狀。
他隻覺得快瘋掉了。
“救命啊!”黎念像條死屍般癱在CT機上嘶聲力竭地尖叫,偌大空曠的CT室滿是刺耳的回聲。
江擴聽見聲音,第一個闖進去。
“什麼事?”江擴扔下拐杖單隻腳跳過去。
要是放在以前,黎徊還會在後面嘲笑江擴一番,現在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弟弟失憶了,他男朋友瘸了。更撲街的是她弟弟的急性焦慮好像又複發了。
在美國的那段時間黎念驚恐發作有多痛苦,她可是有目共睹的。
“弟弟,深呼吸。”黎徊收起眼淚蹲在旁邊輕聲安慰。
黎念慌亂之中瞥了這個女人一眼。雖然根本不認識這人是誰,卻能讓他瞬間安心些許。
黎念照做了。
“你們出去做,還有病人在出邊等。”醫生擺了擺手。
“能起來嗎?”江擴問。
“不,不能。”黎念不清楚這人為什麼總跟他講普通話。
江擴歎了口氣,跟黎徊一塊把黎念的身體慢慢挪到病床。
“我要死了。”回到走廊上,黎念那股強烈的恐懼來得更猛烈。
“來繼續,深呼吸,”黎徊用手心輕輕拍打黎念的胸-脯,“你現在是在經曆驚恐發作,驚恐發作是心理的問題,不會産生實質性的傷害,更不可能死人。你的瀕死感是大腦在欺騙你,你是絕對不會死的。”
“我是絕對不會死的。”黎念喃喃重複道。
“對,現在一邊深呼吸,一邊接納這些害怕和焦慮,驚恐發作症狀一般持續不超過一個小時,你很快就能恢複正常。”黎徊安撫道。
江擴在旁邊眼睜睜看着黎念經曆痛苦卻幫不上任何忙,甚至連驚恐發作是什麼鬼東西都不太了解。他心裡隻管滴血。
二十幾分鐘後,黎念症狀有所緩解。
“我們去病房睡吧,這裡冷。”江擴再次捏住黎念的手背。
“我唔識得你(我不認識你)。”黎念意識模糊中不忘縮回手。
江擴愣了好久。
晚上在病房,黎念一直睜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闆了,哪怕困到眼皮打架也硬撐着。
“怎麼不睡?”江擴在黎念耳旁輕聲問道。
他一直奢想黎念會突然轉頭笑嘻嘻望着自己,從嘴裡俏皮吐-出一句“大哥,我是騙你的”。
“睡了,可能就死了。”黎念呆滞地回答。
“弟弟,”黎徊抹了抹紅腫的眼睛,“你望着我。”
“我也不認識你。”黎念腦裡滿是問号。
“驚恐發作不會死人的,你是絕對不會死的,”黎徊安慰,“車禍都經曆過來了,這種小病難不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