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走,屙屎去。”一人一狗進了電梯間。
這邊黎念正在噩夢中。夢裡黎念經曆了無數次一模一樣的車禍,還一直有個聲音在飄渺。
“寶貝兒,醒醒。”那個人聲說。
夢裡黎念很想對着那個熟悉溫柔的聲音嚎啕大哭,卻怎麼也哭不出聲。
驚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毫無一人。
黎念張了張嘴,不知道要喊誰。那個自稱是他男朋友的跛仔根本不知道姓甚名誰,況且現在也找不到人影。
更麻煩的是,他現在焦慮軀體化又開始了,手抖得像帕金森,頭劇烈疼痛。
黎念忍着頭痛,一瘸一拐去廚房找水喝。
走了一半,猛然覺得覺得心髒咯噔跳了幾下,似乎有些心律不齊。
焦慮症患者就是容易将身體的輕微不适放大。就像現在,黎念覺得自己急性心梗快死掉了。
身體忽冷忽熱間,黎念倒在旁邊牆上,身體向一側慢慢滑倒。
“救命啊。”黎念心中尖叫。
“我要死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江擴帶大福回家的時候,一開門就看見地上躺着個穿着睡衣死屍般的黎念。
“黎念!”江擴扔下狗繩,沖過去蹲下。
“我要死了。”黎念兩片嘴唇蒼白。
黎念瀕死間想起每個人挂掉之前都得講幾句遺言,還得跟親朋好友道别,順便講句對不起不能再陪你們了諸如此類的。
然而他腦裡一大部分記憶缺失,壓根想不起有什麼最親的人。
“對不起。”黎念慘笑。
大福湊過去,又舔了一下黎念的臉。
“跟誰說對不起?”江擴愣了。
“不知道,”黎念說,“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江擴摟住黎念。
“放開我。”黎念渾身無力,任由這個陌生人摟着。
“我給你救護車。”江擴顫抖着手去拿手機。
不料黎念剛聽見救護車三個字,又開始嘶聲力竭喊救命。
“救護車怎麼了?”江擴按住黎念。
“怕,”黎念雙眼呆滞看着天花闆,“上去就要死了。”
“我問你姐。”江擴見幾番安慰未果,隻好撥打遠在九龍的黎徊的電話号碼。
電話許久通了,黎徊似乎早料到這通電話不是什麼好事兒,語氣也急切切。
“我弟怎麼了?”黎徊問。
“驚恐發作,”江擴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我沒接觸過,怎麼辦?”
“我踏馬就知道他又會,”黎徊罵了一聲,“要先讓他接受現在正在經曆驚恐發作,驚恐發作時間不會很長,大約半個鐘後會自行緩解再到消失。然後讓他相信驚恐發作不會導緻死亡,減少他的瀕死感。”
“家裡有沒有什麼風油精雙飛人這類比較提神的藥水,弄點塗我弟額頭眉心人中上,可能會好一些。”
“你也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表現很緊張,一定要裝作無事發生。”黎徊提醒道。
江擴把黎念橫着抱到沙發上,一邊把手機夾在肩膀,焦頭爛額地在客廳翻找風油精或者雙飛人。
“對不起。”黎念隻覺得一陣瀕死和窒息感再次朝他湧來,絕望間又吐出這句話。
“聽着寶貝兒,你不會死,”江擴找到一瓶剩半瓶的雙飛人藥水,倒出一點塗在黎念人中和眉心上,“你現在是經曆驚恐發作,不是你想的什麼心梗猝死。”
“是嗎?”黎念讷讷問道。
“是,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你姐說的,”江擴說,“驚恐發作時間不長的,再忍個半小時就過去了,有我陪着呢。”
“車禍咱都過來了,這個小病咱們不怕。”江擴重重捏住黎念的手背。
好巧不巧黎念聽見車禍倆字又開始應激,這會哭出聲來了。
“滾!”黎念吼道。
江擴被推開之後,愣了很久還是想不出自己說錯什麼。
黎徊說完早挂了電話,江擴把生平所有會安慰人的話一股腦搬了出來,終于一個鐘過去了。
黎念在逐漸減緩的極度恐懼中,逐漸撐不住困意在沙發睡着了。
江擴輕輕抱起黎念,放到床上蓋好被子,這才松了口氣。
之後熄了燈躺回到黎念身邊時,江擴睜眼盯着天花闆,兩個小時後還是左右睡不着。
自從黎念出車禍到現在,江擴一度精神緊張,也沒睡過一次好覺。
江擴感覺自己都快焦慮了。
翻了個身。
“江擴。”身邊的黎念夢呓。
江擴驚坐起,睜大眼睛看着旁邊熟睡的黎念。
“大哥。”黎念又念道。
江擴身體一動不動,精神卻異常興奮。
難道黎念在夢中不會失去原有的記憶?或者說這一覺醒來,他的記憶就恢複了?!
“耶!”江擴輕輕撥了一下黎念鬓間的頭發。
懷着忐忑,江擴睡了過去。
第二天江擴是被黎念的左手拳頭用蠻力捶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