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位啊?”黎念聽見鈴聲,從酒吧一個陌生人的膝蓋上坐起來。
“唔知喔。”陌生人說。
“我睡了一夜?”黎念捏了捏眉心,“壞了,忘記吃藥。”
“我怎麼可能睡了一夜?”黎念拿起包裡的藥瓶,往嘴裡塞了樣顆藥,“這個基吧不用打烊嗎?”
“用。”陌生人回答。
“那我們?”黎念指了指自己。
“我是老闆,”陌生人說,“看見你在這睡覺,但是又到了打烊時間,我過來叫你,沒想到你就枕上來了。我不好意思叫醒你。”
“多謝。”黎念瞥了一下電話号碼,沒印象。
完全沒有想接的念頭,于是幹脆把它挂掉了。
江擴見電話被挂,又撥了過去。
“邊位啊?”那邊熟悉的聲音用極臭極不耐煩地語氣道。
江擴來不及歡呼雀躍,立刻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個沙啞滄桑的嗓子。
“先生你好,請問系黎先生嗎?”江擴問。
“系,你邊位?”黎念說。
“您有個國際包裹,但地址看不清,找您确認一下。”江擴說。
“哦,”黎念想都沒想,“銅鑼灣XXXXX街xx号,唔該你。”
挂完電話,黎念才想起壓根沒收什麼屁國際包裹。
不過又或者包裹是他姐的也不無可能。
半眯着眼撐着沙發起來思考片刻,黎念又頂着一個雞窩頭躺倒那個男老闆膝蓋上。
主要并不是這老闆膝蓋舒服,隻是他太想睡覺,他是真想睡。
江擴偷到地址立馬撒腿往叮叮車沖。
找到地址之後,江擴在鞋架上看見一雙熟悉的鞋。确認地址無誤之後就往鞋架旁邊那麼一蹲。
“我該回去了。”黎念醒過來後,對這個陌生的男人還是有點戒備。
“我送你,剛好我今天店休。”老闆說。
“不用麻煩。”黎念莫名有點愧疚。
“得啦,地址?我去揸車。”老闆起身晃了晃車鑰匙。
黎念捂着暈乎乎的腦袋,以及若隐若現卻始終沒湧上來的瀕死感。
許久之後,老闆開着一輛黑色的進口豐田,朝黎念搖了搖雨刮,像是在揮手示意。
黎念無奈隻好坐上副駕駛座。
“有沒有男朋友?”老闆開車,一邊用餘光瞥了黎念一眼。
黎念沒有回答,他不清楚遠方那個天天照顧他家裡還有隻白色醜狗的男人到底算不算。
“那我就姑且認定是有。”老闆說。
“你叫什麼名字?”黎念突然問。
“汪志榮,叫我Alan就好。”汪志榮說。
“好難聽。”黎念偷偷皺眉。
“你呢。”Alan問。
“黎念,不過我以前。”黎念脫口而出,自己突然吓了一大跳,“诶?!”
“什麼以前?你還有别的名字?”Alan問。
“黎大福。”黎念此刻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是一個缺失的拼圖,目前把一小塊找到了,但其他還是沒有印象。
“我小時候叫黎大福,不知道為什麼就改了。”黎念小心翼翼對着車窗的倒影說。
“我好像失憶過,不知道你信不信。”黎念說,“他們都說我失憶了,我也覺得。”
“我好像是有男朋友。”黎念看向窗外,“但是我忘記他是誰。”
“其實你不用焦慮這些,”Alan開着車說,“既然已經忘記了,怎麼不趕緊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有時候,失憶說不定是件好事。”
“可我愧疚,我為所有我忘記的人愧疚。”黎念為自己的菩薩想法笑了一聲。
“你不需要愧疚,你想想你是怎麼失憶的。”Alan問。
“你癡線啊,都說我失憶我怎麼可能記得?”黎念惱怒道。
“抱歉,是我忘了。”Alan幹笑。
一段路程過去,黎念因為宿醉加上沒吃東西,已經有些低血糖的症狀,瀕死感終于找到空隙一股腦鑽了上來。
黎念靠在車窗微微喘氣。
“诶,你男朋友知道你一整晚在基吧嗎。”Alan問。
黎念沒有回答。
Alan猛地轉頭,便看見臉色蒼白像是死了不久的黎念。
“你沒事吧?”Alan把車急刹在路邊,伸出左手去扶黎念的肩膀。
“别碰我。”黎念捂着胸口躲開了。
“你是不是有心髒病?”Alan縮回手,臉上掠過一絲嫌棄。
“去你大爺的。”黎念忍着難受,咬牙模模糊糊吐出一句不知道哪兒的方言。
被Alan這麼一語言刺激,黎念越來越懷疑真是心髒病了。
上這傻逼的車,果然就是錯誤的選擇。
Alan不想攤上什麼人命,隻好猛踩油門往黎念所說的地址沖去。
“要撞車了,即刻死了。”黎念帶着哭腔道。
ALan翻了個白眼,這才放慢速度。
終于到了銅鑼灣的其中一座和周圍繁華格格不入的破公寓,Alan才松了口氣。
黎念這會已經走不了路,開了門一隻腳踏在地上,整個人冒冷汗。
“我來。”Alan攙住黎念肩膀,緩慢下了車。
這一幕碰巧被下來seven仔買煙的江擴撞見了。
Alan回頭隻看見一個一米八幾身材高挑神态有些憔悴的男人,帶着黑色鴨舌帽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是手裡剛拆的新白萬寶路攥得又緊又皺。
黎念趔趔趄趄走了幾步,沒發現江擴。
直到下一秒江擴步履沉重走過來,一把抓起黎念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