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經過街角的時候剛想在橙色垃圾桶旁邊點根叫白萬寶路的煙抽,便遠遠看到學校對面的街上有幾個校服的混混冒着暴雨在欺負一位少年。
混混的校服熟悉又刺眼,跟江擴那套很像。
“喂,你大佬系邊度啊(你老大在哪裡啊)?”一個混混叼着浸濕的煙,沖水灘上驢打滾的少年踢了一腳。
“我大佬,我大佬...”被毆打的少年哽咽。
“我告訴你,這個地方,這個時間,你别想叫差人。”另外一個混混說。
“我頂你個肺。”少年憋了好久才罵道。
黎念站在遠處黑暗角落偷觀望。
“打死他!”領頭的校服混混大吼一聲,幾人又一次一擁而上。
黎念看不下去了,把煙頭準确吐進橙色垃圾桶,撐着一把黑傘在大雨滂沱中漫步過去。
“喂!”黎念說罷,又扔下雨傘。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看來,隻見一位看起來大他們不少的男人,半長的頭發盡濕透,雨水彙在發絲滴落,氣勢洶洶卻又走兩步喘幾下粗氣,雙手額頭均有傷。腳上的炫酷黑靴踩着雨水灘,濺起一陣一陣的水花。
雨越下越大,遠處的叮叮車還在照常運行,時不時傳來到站的叮叮聲。
“你邊位啊?”一個校服混混推開少年,團團圍住黎念,仰頭緊瞪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
黎念面對一堆小屁孩的眼光,忍不住噗嗤一聲。
“你還笑?”一個混混啐了一口,“知道我老大是誰嗎?”
“我不知道你們老大是誰,”黎念說,“但隻要你們不是老大,就不夠我打的。”
“喂!哥哥!”少年從地上爬起來,頭上的血和背後教學樓頂樓的紅漆十字架一個顔色,“别惹他們了,我給錢就是了,我這包裡還有......”
“有五百蚊啊!”少年從包裡顫顫巍巍掏出三百港币在空中晃了晃。
所有校服混混像魚見到鈎上的蚯蚓似的沖過去搶。
“别給他們,”黎念搖頭,“給了他們,你一輩子就輸了。”
少年猶豫了。
“你應該打,”黎念吼道,“隻要反抗,他們才知道你不好欺負,不管打到最後誰的血最多,隻要拼出血,他們就會害怕。”
少年眨了眨眼,又往後退了幾步,用顫顫巍巍的手将錢塞回書包。
“冚家鏟!”幾個混混兵分兩路,兩個去解決少年,三個來解決黎念。
然而那位少年活動活動筋骨,竟在五分鐘内胡亂踢中兩個混混的命門,又幾拳亂掄将倆人打趴在地。
黎念這邊剛好用可樂瓶當武器,一個人頭送一瓶,也是用不知名的招數把幾人幹趴。
趁幾人倒地哀嚎,少年趔趔趄趄走過來,站到黎念面前,仰起頭看着黎念。
黎念看見少年鼻孔流出的兩行血,又是一陣頭暈。
“哥哥,多謝你。”少年抱着書包鞠躬。
“别,走遠點。”黎念捂着額頭擺手。
“哦。”少年以為是自己身上太髒遭人嫌,隻好悻悻然往後退了幾步。
沒想到地上那些混混在經過撕心裂肺的疼痛後,又紛紛從地上站起來,對着兩人摩拳擦掌。
“诶,你。”黎念轉頭去喚少年,不料那少年已經撒腿跑出十幾米遠。
“喂!”黎念急得跺腳。
“你叫我走的!”聲音回蕩街頭,不到幾秒人就沒了影。
“冚家鏟。”黎念指着少年的背影罵罵咧咧。
六位混混還在摩拳擦掌,黎念拿出電話想叫人。想不出叫誰。
黎小姐那個黑包殺傷力很強,但現在人在銅鑼灣,趕來已經不夠給他收屍。江擴的手機号碼他想不起來,但whatsapp有他的号,但貌似之前被他拉黑了。
還沒想清楚怎麼搬救兵,那邊六位小混混開始複仇行動。
幾拳結結實實砸過來的時候,黎念完全沒想清楚怎麼避。鼻孔的血不受控制地從鼻孔竄出來,嘴裡滿是鐵鏽味。這下頭更暈了。
心跳終于從七八十飙到一分鐘一百三十多。
焦慮發作之後,黎念徹底失去反抗能力,連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來。
這一生咋就這麼倒黴呢。
“把他拉過來。”領頭的說。
幾人把軟綿綿的黎念拖到面前。
“剛剛怎麼搞你們的,你們就怎麼搞回去。”領頭說。
“哦。”一個校服古惑仔舉起啤酒瓶,緊閉雙眼朝黎念的頭砸過去。
一聲脆響,啤酒瓶碎成玻璃碎片,劃破香港中環的夜空,也劃開黎念一絲破碎記憶。
“啊。”黎念腦殼漲疼,淚水不停從眼裡湧出來。
“輪到你。”一個古惑仔示意。
“大哥啊!!!!!!!!!”黎念對着中環的夜空撕心裂肺吼道,一道血流過左眼,迫使他半眯着一隻眼,模樣滑稽。
“哇,仲有大佬喔。”幾人笑道。
江擴剛從seven仔出來,便聽見附近街道熟悉的呼喚劃破天際。
趕到的時候,黎念頭頂剛好被人砸了兩個啤酒瓶。
“喂!”江擴扔下傘,一手壓低黑色鴨舌帽猛沖過來。
途中還操起街邊的路障,邊走邊砸。剛好六個路障,一砸一個準。
黎念沒睜眼,隻聽見周圍幾聲帶着港式粗口的慘叫,貌似被什麼重物砸了。
“哪個學校的?”江擴頸部吼出青筋,“誰教你們這麼打人的?信不信我直接報警,讓你們一輩子在香港活不下去!”
見形式不對,六個還沒斷奶的古惑仔撒腿就跑,在學校的轉角消失不見。
“大哥。”黎念喃喃念道。
“我在。”江擴把說胡話的黎念扶起來,靠在肩膊。
“我,我想起來了。”黎念說。
“想起來什麼!”江擴激動得手一顫,讓黎念枕住的手臂不小心吓軟了。
死火了。
黎念的腦袋往後一仰,磕在街頭的鐵欄杆上,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