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速度是正常的嗎?
身體構造與他完全不相同的第八母蟲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絲怪異,洶湧的血,飛速凝結的血痂,被祂包容在身體裡的浮士德
幾乎觸不到心髒與血管的跳動。
想到對方自述的經曆,和剛才那一番“胡言亂語”。
第八母蟲的身體突然起了變化,那些血液浸到祂身體裡,凝聚成一個和浮士德差不多大的血球,這又佐證了祂的猜想。
而剛才與祂争論的蟲子也出言證實了這一點,“我,在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後嘗試自殺…
“無法接受那樣的命運,那些怪異的文字和我前半生的經曆一摸一樣,甚至連我隐秘的心理都能被直白的寫出,明明那是隻有我才知道的事。還有您,您的過去。我不知道,我想其他的個體也不知道。但您證實了那些文字是對的。”
第八母蟲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平靜的勸他道:“具有情感的個體總是會對一些暧昧不清的描述産生共鳴。至于我,也不排除在這些年裡有曾經見過那幾位母蟲的又來到了這母巢中心見了我,這是完全有可能的。長壽智慧種在宇宙中并不稀奇。”
“可是,不隻是這些。如果那些文字隻限過去,我并不會這麼絕望,讓我絕望的是未來。”
一舉一動都被捕獲,第八母蟲以另類的方式“看”清了浮士德究竟産生了怎樣變化。
這個祂最熟悉的外來者露出個極其凄慘的笑容。
“關于我的未來…您的過去也是他們引誘我繼續看向我的未來的誘餌,但我不得不看。那上面說我不會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直到我在您這裡碰壁…那上面說我在未來會生出一個改變世界的後代,但我無法見證他的成長。我會在我的孩子記事之前就死去…因為我的死亡是向您證明我所見的一切皆為真實的最佳證據。
“我會死,死于這些年與其他種族交手後留下來的舊傷,死于被宇宙射線損傷的生命源,死于這段時間的自殺嘗試。
“但我也好奇,我如何孕育一條生命?唐納德摸過我的肚子,我并沒有長出能孕育蟲卵的生殖腕,就連可能孕育後代的生殖腔也是萎縮的,他說我無法擁有後代,這具身體沒有做過這方面的準備……”
金色的眼瞳有些暗淡的蟲子茫然的摸上自己的肚子,衣服遮掩住了那些恐怖的疤痕,足以讓正常個體死去多次的傷口,并沒有帶走他的生命,這段時間内他經常感覺自己離死亡隻有一線的距離,但從沒有真正死去。
誰會甘心呢?自己的一生都是固定好的,朝着某些意志所希望的方向走去,為了打破這種意志做出的種種嘗試也并沒有偏離“他們”的構想。和他的死亡綁定的不存在的孩子,不可證僞的命運,以他的生命為代價證明是存在的又如何呢?第八母蟲會相信嗎?
他擡起頭看向那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存在,蟲族生命的起始,與蟲母源最為像似的後代。
不存在所謂宗教的蟲族,并非沒有發自内心崇拜的對象,比起無法證明是否真實存在的蟲母源,居于母巢中央的舊日母蟲,一直是其他蟲族個體視為神明的存在。
但他卻在命運的描述中看見了這麼一句。
“誕生生命的,會被自己誕下的生命殺死。”
……
“我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也不相信他的話,他所說的關于未來的命運的預言,其實和我所知道的,所有所謂的,與命運相關的東西一樣,都呈現出一種模棱兩可的狀态。這類‘預言’隻有發生了的那些,才會被關注,才會被肯定。就連浮士德自己都贊同這一點。他隻看了他和我的命運,和他孩子相關的‘預言’,卻沒有見到一句。可他依舊選擇相信。”
“我厭惡了去糾正他的思想,但也不想看着他這麼一直頹廢下去。我有繼承自蟲母源的能力,對我來說,拯救他輕而易舉。”
“我将我的一部分交給了他。我的那一部分将蠶食他的身體,他的思想也會從屬于我,受我支配,他也将成為我遺留在外的肢體。他将成為和我一樣的存在,死亡不再降臨到他身上,我也多了一個自由的分身,那一部分将不再承擔母蟲的責任,即使我死去了,第八母蟲依舊存活在宇宙中。”
“這是我能想到的讓他打破那個所謂‘命運’的唯一方法,他也确實在接受了我之後就恢複健康,我甚至能在一開始感受到他思想的雀躍。”
“但那份雀躍不是浮士德的。”
“等我發現那單純的思想波動,不是浮士德一個成年的斯氏蟲族該有的時,他已經離開了我的母巢。”
“到後面我的那一部分與我的聯系也斷掉,我才意識到,我的身體并沒有真的與他融為一體,隻是寄生在了他的腹腔中,像是在孕育一個孩子,一個預示他死亡的孩子。”
“這一切又如他所見的命運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