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再度變成一片漆黑,季淮峙這次做了準備,一眼鎖定那個位置,等待他的出現。
果不其然,黑暗如流沙般再次彙聚,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形象變了,周身散發着陰郁的氣息,但仍然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身高不相同了些。
季淮峙沒有上前,因為他有一種預感告訴他,接下來的畫面絕對不是他想看的。
黑影中的他慢慢擡手,指尖洩出的流光劃過,形成一道裂痕,慢慢撕扯開來。
耳邊是雜亂的腳步聲,随後又漸漸歸于平靜。墨錦羨卸下所有金貴的裝束,穿着樸素的黑衣在喂一個老者。
四周看着窄小不已,一滴雨水落到粥裡,老者挑剔道:“算了算了,這粥都髒了,而且太子啊,你做得實在不行。”
墨錦羨默默放下,瞥了眼抱作一團蜷縮在角落的孩子們,看了眼天,道:“苗子,照顧好他們,我去給你們帶點吃的回來。”
他摘下鬥笠戴在苗子頭上,擡腳離開巷子,苗子拉住他的衣角:“哥哥,那你呢?”
他蹲下摸摸她的頭:“一點小雨,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你們還小,淋雨容易生病的。”
“哥哥明明也才十七八歲不是嗎?”苗子小聲地道。
墨錦羨笑了笑:“那也比你們大,等我回來。”
街上的人本就少,加上陰雨天氣,幾乎見不到幾個攤,墨錦羨低着頭,盡量讓頭發擋住臉,來到一個攤前,指了幾個包子将銅錢遞上。
“啞巴,你給少了。”攤主看都不看便道。
墨錦羨數了數,并沒有少,随即再次遞上。
“我說少了就是少了,要麼補,要麼滾。”攤主仗着這一條街隻剩他一家便獅子大開口的要價。
換做平時墨錦羨忍忍就過去了,但墨臨近日查得嚴,他幾乎每次都沒有打完工就逃了,根本沒拿到多少錢,現下手上隻有這麼多。
墨錦羨壓低聲音:“三個,這個價不行嗎?”
攤主依舊回答:“不行。”
他欲争辯,忽然一支箭矢擦過,他迅速往後閃,墨臨平靜地聲音傳來:“太子哥哥,想必還記得我吧?”
墨錦羨渾身一震,肌肉緊繃,懶得管他後面的屁話急忙逃跑。出于私心,他順走了四個包子。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他自知打不過,先是繞了一大圈,确定把他們全部甩開才跑到巷子。
苗子一見到他就撲了上去,墨錦羨盡量鎮定地把包子塞進她的手裡,“苗子,你們仨的,多的這個給你爹,我得走了。”
他深吸一口氣,越上牆壁吸引注意力。
墨臨不緊不慢地舉弓,“唰”的一聲,箭矢穿過他的肩膀,他險些滑落,忍着一口氣繼續跑遠。
血浸透他的衣服,他喘着粗氣捂住肩膀,他突然想回頭再看看,看看他這在父皇手下争奪來的輝煌。
不料這一看,就被他們抓住機會,一支箭矢穿過他的小腿,他吃痛腳滑,滾下高處,砸在地裡。
墨臨緩緩趕來,見到倒在地上的墨錦羨,他笑着開口:“怎麼了啊太子哥哥,怎麼這麼狼狽?你們看不起我又怎麼樣,最後登基的還不是我!你那一點施舍給誰看啊,你很急于證明我的可悲嗎?”
見墨錦羨不語,他上前蹲下猛地拔出墨錦羨腿上的箭。墨錦羨終于擡眼看他:“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
聞言,墨臨愣了一下,随即放聲大笑:“是,你是沒有,但你的母後!你的父皇!統統都看不起我!”
墨錦羨怒道:“我的母後從來沒有!是你自己的疑神疑鬼覺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他一爬起來就被迅速按住。
墨臨笑得近乎癫狂:“那能怎麼辦呢?你的母後太擋我的路了,冤枉了就冤枉了喽。”
淚水混雜着雨水流下,他氣憤地顫抖,若不是被死死按着,不然墨臨此刻必定頭首分離。
墨臨斂起笑容,語氣冰冷:“推倒你的确很難,既有強大的母族為後,又有果斷的暴君在前。不過好在他是個蠢的,見你越來越有成就,反倒忌憚你起來,讓我與你抗衡,以為我是乖巧的木偶,可惜啊。”
墨錦羨心裡越來越冷,仿佛心髒被雨水沖過,刺骨冰冷。做得好要被忌憚,做得不好要被批評,什麼也不做要被民衆議論。
墨臨接着道:“你所做的功,對外皆被你的父皇宣稱是自己的決斷,你做的沒有意義,世人都不知道。”
墨錦羨道:“我恨他不錯,因為沒有他,民衆不至于這麼怕皇室,更不會讓我的母後被你所計。但這是有意義的,無論——”
一隻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窒息感讓他說不出話。墨臨眯眼看他:“裝什麼?現在你已經不是太子了,還是說你還想當皇帝?”
“我從未想過當皇帝,相比起來,我更喜歡自由自在的。”墨錦羨難受地呼吸不過來。
墨臨忽然松手,聲音冷冷地:“帶過來。”
當四個人出現在墨錦羨面前時,他有那麼一瞬間連呼吸也忘了。
“你跟我走,若你打過我,我便不殺他們。”
墨錦羨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但為了救人還是應下了。
直到站上擂台,墨錦羨恍然地笑了笑,還有人在乎他這個太子,而墨臨作為與外族裡外聯合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順,隻有殺了他這最後一個皇室才算唯一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