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琺爾低下了頭。
“總之,很抱歉。我一開始就不該說這件事。”
“讓你白期待了。”
沒等唐澤開口,薩琺爾又趕緊說道:“不過沒事,掩體那邊還沒回複,也許很快就會處理的。”
“我會把這次你遇到的事再報上去……”
“抱歉。”
最後一句“抱歉”,是因為薩琺爾的面闆突然傳來了消息,讓他不得不停止對話。
片刻後,薩琺爾擡起頭來。
“有緊急的任務需要我出去一趟……你放心,兩位隊長暫時都走了。”
“我處理完事情馬上回來,醫院這邊我也會交代的,不讓人打擾你。”
“你安心休息就是。”
唐澤點點頭。薩琺爾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快步離開了。
門關上了,檢測室裡難得安靜了一會。
門又被打開了。
“送到特殊監護室。”
唐澤聽見一個聲音說道。
“檢測室随時要用,哪能一直占着,不像話。”
他閉上眼睛裝睡,隻是微微睜開一條縫往外看,依稀看到醫袍的一角。
應該是醫護人員吧。
他一如既往被擡上了移動病床,一路像個貨物一樣被推到監護室。B區的移動病床可比A區颠簸多了,植物人都能被颠醒,隻是裝睡的人不能。
光線随着病床的移動發生變化,他感到自己被推進了一處昏暗的地方,又被移到一張床上。
然後,房門被關上了。
屋子裡很靜,似乎沒有了人。
唐澤感覺現在在的地方是漆黑的,連應急照明或者走廊上透進來的光都微弱得看不見,隻有醫療器械上幾個小小的指示燈亮着。
他想到了那一間同樣暗的病房——就是在那樣暗的地方,進來了一個陌生人,挨個用槍指着……
唐澤猛地睜開了眼,瞳孔随即劇烈一縮——
指示燈的綠光倒映在金屬的槍管上,黑黢黢的槍口此時正對着他的臉。
是誰?……太暗了,連手指上的手套紋路都看不清……怎麼會有槍,這一定是夢……
“唔——”
像是在證明這不是夢境,那槍口往前一伸,幾乎抵到他的眉心。
他能感覺到槍口散發出的涼意。
“你那天看到了什麼?你都知道什麼?”
說話的聲音很低、很冷,像是從深淵傳出來的。
“你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什麼……哪一天?”
“J103年霧月41日,一個被斷定是低風險的任務區突然出現了異變攻擊,三組哨兵除了你全軍覆沒;44日,2号醫院五層發生入侵事件,你所在的病房除了你全數被攻擊。”
“而你被發現時,出現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槍口又往前一步,這次真正貼在了唐澤額上。
“你之後參與的33次哨兵任務,無論風險等級如何,都幾乎不受污染影響。這一次遇到了這麼強大的異變物,被埋在下面還是全身而退——”
“你到底是什麼人?”
唐澤皺了皺眉頭。
“穆隊長?”
穆之銘沒有直接回答。
“老實交代,不然看看你能不能躲過子彈。”
唐澤沉默了一會,突然虛弱地笑了起來。
“穆隊長如果開槍,子彈一定會貫穿我的腦殼吧?”
“我對武器不了解,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打中了卻不會貫穿人體、子彈還會憑空消失的槍。”
槍口發生了輕微的位移,似乎是持槍人分了心。
就在這時,門被重重踹開,一聲疾音劃破空氣,槍被重重往旁邊打了出去。
燈光随即亮起。
“離開他的床邊!”
穆之銘受到沖擊的慣性,身子失去了平衡。他穩住身形站直起來,看着門口的燈光,眯了眯眼。
“這位高貴的長官,你知道這是哪個區的地盤嗎?就算是老虎,進了群狼環伺的山谷也得低調一些,畢竟進山容易,出山難。”
“B區從來沒有接待過A級人,可真不知道怎麼盡地主之誼才合适。要是沒把握好分寸,也隻能說是無心之過了。”
方栩予從容地走到唐澤床邊,隔着床與穆之銘對視。
“槍都拿不穩,就别說這些虛張聲勢的話。”
他說着,把手裡的東西往穆之銘身上一丢。
穆之銘穩穩接住,低頭一看,臉悄然變了顔色。
那是一把近乎生鏽的舊款槍,後座力很大,稍遠一點的目标就很難瞄準。
更不要說,剛才那一瞬間的燈光……
方栩予帶的器械在救援的時候就收走了,這把槍肯定是他在醫院哪個角落随手找出來的。
這個A級人……不簡單。
穆之銘眼底一沉。
“A區的車已經到了,不麻煩貴區遠送,我們自己會走。”
方栩予冷冷地說道。
“日後A區也會增派人手維護訓練場,B區的外務隊長也不用特意帶精兵到地下十三層巡邏了。”
“告辭。”
床上的唐澤被方栩予一把抱起,然後當着穆之銘的面走了出去。
離開監護室前,唐澤無意和穆之銘對上了眼神。
護目鏡後的眼神混雜着質疑、涼意、恨意……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掩蓋在晦暗的陰影之下。
——給自己發絕密檔案的人,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