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黛玉,那日出了榮國府,登上林家派來的船後,就見了林家來接她的婆子。
婆子悄悄給了黛玉一封信。
黛玉本就靈心慧性,剛知道父親病重時,她已慌亂過了,上船時已能從容處事。
待察覺婆子暗中給了自己信,她更覺此事不尋常。
林海自不願讓女兒一路擔心自己,一直到回到家中才知道真相。
為此,林海早早寫好一封信,隻待黛玉踏上返家路上,就讓接黛玉的婆子将信給黛玉。
看罷父親所寫書信,黛玉着實安心幾分。
隻是未曾親眼見到父親,黛玉終究思念父親。
那賈琏不知林海此次病重詳情,路上也無遊玩心情,隻急急地要将黛玉送回揚州。
進得林家後,賈琏未見林海,卻先見了薛蟠。
近日薛蟠住在林家,替林海打點着不少事情,又與林海有師生之情,俨然成了林家主子之一。
賈琏到時,林海正好忙于公務,并不在家,倒是薛蟠知道,不日黛玉就會回來,他在家候着,好歹不讓黛玉回家,家中卻隻有一幹奴仆。
林海有公務在身,哪能像他這般,整日在家裡候着?
賈琏在林家見到薛蟠,好生驚訝。
兩人在榮國府中見過,雖交談不多,但彼此也有印象。
薛蟠看那賈琏,真不愧是豪門公子,言行之中與别個不同,縱私下有不檢點的,明面上也挑不出什麼錯處。然而賈琏言行無差錯罷了,并沒什麼出挑的地方。
賈琏得知薛蟠在此地做買賣,又兼讀書,着實詫異。
賈琏身邊的興兒與林家下人攀談,從他們處也得了些薛蟠的消息,兩相印證,賈琏私下又好一番感慨。
薛蟠帶着家人到京都前,賈琏也曾聽說過些薛蟠的事。
彼時他心道薛家這門親戚,怕不知會給家裡惹來什麼麻煩。薛蟠在賈家住了幾日,他看薛蟠并不大與賈家其他人往來,也不做他想。
後來薛蟠說要外出經商,賈琏私下更以為薛蟠是和寶玉一般怕了賈政,才要尋一由頭遠遠避開,好在外恣意享樂。
今見了薛蟠,他驚覺薛蟠與他心中所想大不相同。
薛蟠當真在認真讀書?
賈琏想着這些事之餘,又修書一封,要興兒送回榮國府。
他奉命送黛玉回家前,還私下見過賈母、賈政等人。
當日林海信中說得不真切,隻說林海病倒,思念女兒,要接女兒回家。
賈母與賈政等生怕林海這一病,又如賈敏當初般,纏綿病榻不久人世。
賈琏送黛玉回家,實也有替林海操持後事的打算。女眷有黛玉等接待,男賓卻需有個能出面的男兒。
林家人丁不盛,到得林海這一代,已然再無旁支。縱有,也不知隔了多少層,又與林海父女無甚往來,還不如由賈家出面。
賈琏到揚州後,聽聞林海已經痊愈,他自不必再替林海考慮什麼後事。
隻是難得到了揚州,賈琏尋思借林家與薛蟠的名頭,在此地多留一些時日,免得回到家中,還有一個總吃醋,不許他在外與别的女子有往來的王熙鳳,讓他難得玩樂。
有興兒回去送信,解了賈母等人擔憂,他才好玩得盡興。
至于回去後可能還會被王熙鳳逼問,那也是回去後的事了,他還在揚州時,卻絲毫不許擔憂這些。
黛玉回到家中,雖不曾第一時間見到父親,但也略了解了林海近況。
她心中安定,便有心思再去了解近日發生在家中的其他事。
她從薛蟠去往京都的信中,已粗略了解家中近況,卻終不如再親耳聽聞。
林家上下竟對薛蟠也多有稱贊。
黛玉歡喜之餘,又觸及傷心事。
寶钗家中如今隻得薛蟠一個男兒,薛家其他房也有别的男丁,但終究不是寶钗的親哥哥。
薛蟠好,薛家将來才好。
她素日裡看寶钗,總有些時候不喜寶钗面面俱到的處事方式,既覺得寶钗如此反倒落了下乘,待人好的時候多了,略有哪裡做得不好,反而更遭人嫌棄,又覺得寶钗看似待她與别個姐妹不同,實則卻不似真與她格外要好。
故而,黛玉也常與寶钗有些言語上的争鋒,那寶钗卻總不計較,惹得黛玉發悶。
黛玉心内卻還是盼着寶钗好。
而薛家好了,寶钗的将來有依靠,寶钗才能好。黛玉自然樂于看到薛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