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獄内燈光昏暗,李良抱着雙臂,精神不振,看守的獄卒打開門,将他拎了出來。
唐祈醉和岑無患一前一後進來,李良突然跪下,向前膝行,他抓住唐祈醉的衣角,哭喊:“大人明鑒!下官絕無謀害聖上之心!謀逆的罪名下官實在是擔不起啊!”
唐祈醉眉頭微蹙,她将衣裳從李良手中扯開,又後退兩步,說:“三審未過,誰定你謀逆的罪了?”
李良抹了把臉,說:“有人居心裹測要陷害下官,這才害了三皇子,下官也是受人蒙蔽。”
岑無患向前兩步,柔和的燭光打在他的半側臉上,顯得人格外淩厲,他寒聲說“我隻問你一句,你獻的那匹盜骊馬到底從哪來的?”
李良忙不疊說:“是淩洲刺史阮進寶,是他挑來,讓下官獻與皇上的。”
淩洲挨着蓮瀛山脈,淩洲的刺史能挑出匹馬來不奇怪。
唐祈醉沉默須臾,問獄卒說:“典廄署令丞帶來問了嗎?”
那獄卒回:“事發突然,楚大人已經帶人去押了。”
唐祈醉聽罷,轉身欲走。
岑無患叫住她,說:“便走了?”
唐祈醉回眸反問:“不然呢?這事兒和我沒幹系,皇上也沒下旨令我去查,是非對錯自有他們大理寺定奪。”
唐祈醉擡腿邁出大理寺,剛好碰上了往大理寺來的林從進和楚懷遠。
林從進對唐祈醉拱手行禮。
楚懷遠因為先前張縣令一事對唐祈醉耿耿于懷,偏頭沒看唐祈醉。唐祈醉也不在意,自顧自走了。
岑無患囑咐了句:“此案事關重大,有勞二位大人。”也跟着唐祈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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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繼勳正坐高堂之上,面色凝重,說:“大理寺連夜審問,可查出什麼了?”
楚懷遠端着供詞,恭恭敬敬地呈給趙繼勳。
林從進向前一步,說:“大理寺徹夜查案,發現馬廄中的幹草裡被人摻了三枝九葉草,盜骊馬正是受此影響,才會突然躁動。下此藥者,正是典廄署的洪庶。”
趙繼勳接了供詞,他翻閱着那幾張紙,面色漸沉,說:“一個典廄署的小厮,背後有人指使吧。”
林從進接着說:“正是,臣徹夜審問,洪庶才肯交代,命他下藥的人,是中書令宋大人的侍從,孫長甯。”
宋逾明的背後是宣德侯,那是前朝的肱骨之臣,趙繼勳才上位,正處在時局動蕩,民心惶惶的時候,此刻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撩動民心所向。
此話一出,政和殿内所有人都屏息斂聲,一時間堂内的氣氛壓抑到極點。
趙繼勳翻看供詞的手陡然頓住,他重重地将手中的幾張紙扔了下來,不悅道:“大理寺查了一晚上,就查出來這些?這洪庶以為攀上宋逾明就能活嗎?給朕再審,讓他把實話吐出來!”
林從進忙說:“微臣今日差人問了宋大人,他似乎是對此事毫不知情。皇上莫惱,此事未必和宋大人有關系。”
趙繼勳斂去怒氣,說:“這案子錯綜複雜,讓刑部的人跟着一起查。”
衆人退去之後,内侍監高卓為趙繼勳端上壺茶。
趙繼勳還琢磨着那幾張供詞,他沒接茶,突然說:“高卓,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高卓将頭低了些,說:“朝堂之事,老奴不敢妄論。”
趙繼勳從托盤中拿起茶,他磕着蓋,說:“朕恕你無罪。”
高卓這才說:“下頭那些人定然是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定是背後有人撐着腰的。”
趙繼勳抿了口茶,說:“這樣說來,你覺得和宋逾明脫不開關系?”
“老奴不敢。”高卓倏地跪下,“宣德侯是肱骨之臣,當年唐将軍入獄問斬,他手握重權都未作出半分僭越之事,宋大人定然是子承父志,做不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趙繼勳用蓋刮掉浮上來的茶沫,說:“可林從進也說了,藥是孫從甯讓下的,孫從甯就是宋逾明身邊的人,若說宋逾明全然不知,朕還真是難以相信。”
高卓小心翼翼地接着說:”唐相國不是唐将軍之後嗎?唐将軍與宣德侯交好,唐宋兩家是有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