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卓說到這兒便頓住,不敢再說。
趙繼勳将茶盞放到桌案上,冷聲道:“說下去。”
高卓趁間隙望了趙繼勳兩眼,心一橫,接着說:“老奴前些日子看着唐相國與宋大人關系要好,還一起下朝呢,便猜想……”
高卓的額間冒出一層冷汗,他真的不敢再說。
唐祈醉是什麼人?是她設局置趙繼元于死地,是她拉趙繼勳上了皇位。這樣的人,趙繼勳不能不怕,她能設局悄無聲息地殺趙繼元,就以為着她也能悄無聲息地殺了現在穩坐皇位的趙繼勳。以唐祈醉的城府,借刀殺人她未必做不出來。
趙繼勳将茶盞擱回托盤,說:“茶涼了,去換一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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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除了桃花樓之外還有個好酒館,叫臨風酒肆。這家酒樓的主家是從西境來的,聽說那是個如花似玉,風姿綽約的女子。
岑無患進了隔間,笑說:“早就聽聞這靈風酒肆的酒是上京一絕,溫大人果然會找地方。”
隔間内坐着個身着白衣披着藍袍的男子,他生的白,手放在白瓷碗邊竟與那白瓷一般無二,他輕笑,擡眼看岑無患,溫聲說:“侯爺來了,今日我做東,好酒好菜管夠。”
這溫潤如玉的男子,就是溫家的二郎,新任命的戶部尚書,溫規清。
岑無患剛入座,又進來個身着玄衣的男子,他與溫規清截然不同,他一進門便熟絡地說:“規清,這便是平昭侯吧。”
溫規清颔首。
那男子馬上便說:“百聞不如一見,侯爺果然英姿飒爽,比起外頭傳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岑無患輕笑,說:“錢大人過譽。”
這是錢家人,新任中書侍郎,錢子闫。
錢子闫自個入了座。
溫規清夾了塊魚,邊挑着刺邊說:“洪庶已經供出孫長甯了,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岑無患擦淨手,說:“皇上對此事尤為重視,就連刑部也參與了辦案,我猜想阮進寶不日就要進京受審,溫大人這樣笃定他不會供出自己來麼?”
溫規清将挑好刺的魚送入口中,說:“他不會說的。我攥着他情婦和全家的性命,他怎麼敢扯上我呢?何況我也沒叫他做什麼,不過是讓他送了匹馬,刑部的人就是打死他他也不知道别的。”
溫家有錢,在淩洲也有宅子,有宅子就要有伺候的人,這些伺候的人裡,就有一個丫鬟名叫竹韻和阮進寶暗通曲款,這事兒剛好就讓溫規清知道了。
竹韻的賣身契還在溫家,溫規清答應阮進寶,事成之後就放竹韻出來,還願意送竹韻一大筆銀子做嫁妝。
錢子闫忍不住說:“我就不喜歡和你們這些聰明人打交道,這一棒子明面上打的是宋逾明,實際上打的确實唐祈醉,這彎彎繞繞的,皇上能猜出來麼?”
岑無患端着杯,說:“趙繼勳這樣的人,浮于表面的東西他才不會信。何況,現下高卓應該也已經提醒皇上了。”
溫規清立即會意,他笑得溫和,說:“高卓自幼跟着皇上,皇上願意多信他幾分,他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猶如内相,侯爺連這樣的人也能收買麼?”
岑無患笑而不語,飲盡了手中的酒。
錢子闫又捧道:“侯爺還真是不耽于兒女情長的人,我聽上京城裡關于侯爺和那唐祈醉的風言風語太多了,我還以為侯爺會舍不得,沒想到一出離間用得比誰都狠。皇上多疑,往後都不願相信唐祈醉了。”
什麼謀害聖上,這從來都不是目的,玩這一出的根本目的隻是在趙繼勳與唐祈醉離心罷了。
唐祈醉本就是個令人忌憚的臣子,從此往後,在趙繼勳心中,她還得頂上意圖弑君的罪名,這是個隐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成為扳倒唐祈醉的關鍵。
岑無患笑得有些匪氣,他半真半假說:“我哪兒是不耽于兒女情長,我是太喜歡她了,故而想斷她手腳,将她鎖住,隻能依靠我。”
錢子闫笑着拍桌,說:“侯爺你真會玩兒。”
溫規清打斷錢子闫的笑,說:“侯爺别逗他,我這兄弟真的會當真的。不過此次謀劃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摔的是趙承風,痛不在趙繼勳身上。”
岑無患夾了口黃瓜絲,說:“摔誰身上都一樣,趙繼勳經此一事都該警醒了。”
溫規清和錢子闫都是世家子,從前他們在國子監中便志存高遠,如今入了朝堂,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施展拳腳,他們都想立足于朝堂,成為家譜中能留下事迹的人物。
唐祈醉一手掌權,事事都得經過她的批紅,他們想成就自己的天,便不能這樣受制于人。所以無論溫錢兩家先前有何種矛盾,此刻都必須一緻對外,想成就自己的豐功偉業,第一步便是想法子,将那些權利實打實地落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