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洲到上京,路途漫長。
阮進來挑簾問車夫,說:“距離上京還有多久?”
車夫揚起馬鞭,指了指不遠處的朱雀門,說:“進了朱雀門便是上京了,大人稍安勿躁。”
阮進寶點點頭,又坐了回去。
他有些焦躁,他從腰間摸出一方帕子,那是竹韻的。阮進寶想起臨行前竹韻将這帕子塞給他,她懂事地說:“長路漫漫,大人好生珍重。上京城中人心險惡,大人也多提防着些……”竹韻事無巨細地交代着,聽得阮進寶心都要化了,他一刻都不想和這女子分開。
阮進寶撫摸着那方帕子,心又安定下來,此事過後,他就能帶竹韻好好活了。
馬車忽然停下,阮進寶掀簾探出頭來,他将文書遞給監門衛瞧,監門衛一揮手,對裡頭喝道:“放行。”
阮進寶進了城門,車夫下馬,敲了敲他的車窗,說:“這一路上舟馬勞頓,馬都累的不願意跑了。大人行個方便,下來換輛馬車吧。”
阮進寶應了一聲,就配合地下來了。
又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阮進寶幾次都要沉沉睡去了,馬車還在向前行駛。
按理來說,不管是去政和殿還是大理寺都不該這麼久。
阮進寶掀簾看窗外,發現現在走的是一條小道,他不由得問車夫:“這不像是去政和殿啊。”
車夫驅着馬,頭也不回,說:“不去政和殿,也不去大理寺。丞相大人邀您一叙。”
阮進寶直覺不對,他硬是扯出個笑,說:“師傅莫要同我說笑,相府不也在上京城内嘛。”
車夫回:“丞相大人在城外新修了棟宅子,那兒風景宜人,山好水好,特意讓您也去看看。诶,到了,阮大人下來吧。”
馬車停在一座大院前頭。門是紅棕色的,上頭還蓋着幾層青瓦,站在門口還聽得到山間小溪的水流聲,确實是個遠離喧嚣的好地方。
阮進寶剛下馬車,便有人出來迎了。
屋内種了兩棵梨花樹,樹間還有張石桌子,再往裡走些,紅漆刷的柱子支撐着屋檐,引阮進寶進來的丫鬟也不說話,偌大的院子,寂若無人。
丫鬟推開門,對唐祈醉說:“大人,人到了。”
唐祈醉擡起頭,說:“去備茶吧。”
阮進寶從進來開始,腦中的神經就沒松懈過,此刻他低着頭,不敢看唐祈醉,隻拱手行禮,說:“下官見過唐大人。”
“阮大人不必拘禮,坐吧。”
阮進寶揣摩着唐祈醉的心思,坐下了。
丫鬟也在此時,沏好了茶端到阮進寶手邊,阮進寶接了茶,對丫鬟輕輕颔首。
唐祈醉沒再說話,堂内又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靜。
阮進寶受不了這樣的安靜,開口說:“不知唐大人今日找下官來,所為何事?”
唐祈醉将口中的茶葉子吐出來,不願再喝,說:“阮大人有心,為皇上選了匹上京養不出來的盜骊馬。”
阮進寶賠笑說:“唐大人謬贊。”
唐祈醉又說:“隻是這獨具匠心的禮物突然變成了意圖行刺的孽畜。阮大人,你怎麼看?”
阮進寶馬上起身,曲腰行禮說:“下官獻的馬傷了三皇子,下官罪該萬死。隻是這世事難料,下官實在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
“你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唐祈醉緩緩起身,“可你主子料事如神啊。”
阮進寶仍曲着腰,不敢言語。
唐祈醉緩步走到他面前,垂眸俯視說:“你主子是誰?”
阮進寶彎着腰,隻能看見唐祈醉火紅的衣裳下擺,他沉聲說:“下官聽命于皇上,為百姓行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是麼?”唐祈醉掐住阮進寶的胳膊,指間微微用力“你是個忠心的,到了我面前還不肯說真話。可你主子沒保護好你的人,你最愛的人落在我手裡了,怎麼辦呐?”
阮進寶胳膊上的骨頭好像要碎掉了,他疼得脊背冒汗,可他仍然不敢擡頭,隻能忍痛說:“唐大人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唐祈醉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她說:“你背後的主子沒保護好你的竹韻,她現在落在我手裡了。她生或死,全在我一念之間,這樣說,阮大人聽懂了麼?”
阮進寶幾乎已經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終于忍不住,放下手,擡頭說:“不會的,他答應我會讓竹韻安然無恙的。”
唐祈醉冷眼看他,說:“我想查誰,想要誰的命,這上京城中哪個敢說能攔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