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在平昭府被侍衛攔下了。
“唐大人,皇上說了,誰都不能進。”
唐祈醉拿出袋金子扔在那侍衛懷裡,說:“今日就當沒見過我。”
那侍衛打開錦袋,掂了掂分量,就與對面的兄弟相視一眼,谄笑道:“大人進。”
岑無患正盤算着兩個核桃玩兒,他聽見門打開了,巡聲望去,就看見了唐祈醉。
岑無患似乎早有預料,絲毫沒覺得意外,他捏碎手中的核桃,說:“來了。”
唐祈醉坐在他對面,環顧四周,說:“你這也忒冷清了,侍候的人呢?”
岑無患将核桃仁放到唐祈醉手心裡,說:“我遣散了。落魄侯爺就該有落魄侯爺的樣子不是?”
唐祈醉吃了桃仁,将從林從進那兒截下來的供詞放在桌上,說:“假落魄馬上要變成真落魄了,你還悠哉悠哉的。”
岑無患大概看了眼皺巴巴的訟紙,說:“我知道有人想這麼幹,可外頭不是有你嗎?”
唐祈醉嗤笑說:“你怎麼笃定我會幫你。”
岑無患塞了塊桃仁到嘴裡,反問說:“那你在行宮時怎麼肯放心把後背交給我?”
唐祈醉說:“退無可退,我沒得選。”
岑無患說:“我現在也沒得選。一回來就被關住了,就算知道有人要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也有心無力。不過看你把這訟紙截下來了,我也沒賭錯。”
唐祈醉摩挲着早就被柔皺的紙,說:“還你的人情,接下來就兩清了。”
“不打算告訴我,”岑無患突然湊過來,“你審出了什麼嗎?”
唐祈醉睨他一眼,說:“王季青說,放他入知州的是三皇子趙承風。起先趙承風給了他一大筆銀子,他來呢也隻是為了殺明千憶,可沒曾想趙松雲聰明,直接帶着知州府兵來把行宮圍了。趙承風見他被抓,怕事情敗露,買通了大理寺的獄卒悄悄地給他報了信,承諾隻要他熬過三天再把這事兒推到你身上,就保他一世富貴、衣食無憂。”
岑無患聽罷,冷哼一聲,說:“蠢貨,一把火把行宮燒了,還當自己能活着出來。不過趙承風和明千憶有什麼恩怨?他要這樣大動幹戈。”
唐祈醉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讓江鶴引去查了。”
岑無患盤核桃的手突然頓住,他慢慢貼近唐祈醉,說:“我從前就好奇,這江鶴引到底什麼來頭,能一直跟在你身邊?”
唐祈醉似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話,她對上岑無患的眼,輕說:“你猜。”
“故弄玄虛。”岑無患撤了回去,說,“我們好歹也算是過過命了,連這都不肯告訴我。”
唐祈醉望向他,說:“你對我并非毫無隐瞞,怎麼就要我将底兒全盤托出。”
岑無患輕嗤一聲,将話題折了回去,說:“事關皇子,你有囑咐大理寺卿秘密上奏沒有?”
“皇上讓齊施琅負責此案監查審議,自然得先給齊侍中看了,再讓他呈上去。”
齊施琅剛正不阿,他看過訟紙之後定會要求趙繼勳嚴懲趙承風,這樣的案子落到齊施琅手上,趙繼勳再想随意的息事甯人可就不可能了。
岑無患咋舌感歎說:“讓齊施琅去當馬前卒,逼趙繼勳不得不處理趙承風,你是一點兒都不想讓趙承風好過。”
唐祈醉坦言說:“他差點兒要了我的命,我要他付出些代價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你做這些隻是沖趙承風去的麼?”岑無患突然擱下手中的核桃,問道。
事關皇家顔面,趙繼勳一定又想和處理明千憶中毒之事一樣,處理了知州刺史息事甯人。可偏偏齊施琅做了這個馬前卒要求趙繼勳嚴懲趙承風,趙繼勳定會心生不滿。或許在此時之前,趙繼勳還對齊施琅頗為欣賞,但此事過後,一切都将另當别論。
唐祈醉淺笑看着岑無患,沒承認也沒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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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施琅見了供詞,身後的冷汗直流,他知道這件事牽扯到多少東西,他在燭光前坐了半個時辰,焦灼之後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站起身,往政和殿去。
齊施琅見到趙繼勳就跪下了,他将那張訟紙舉過頭頂,除了請安什麼話也沒說。
趙繼勳見他面色發灰,狐疑地拿下訟紙,翻看起來。
趙繼勳認真地看着那些一行行黑字,越看臉色越差,最後他将訟紙折了起來,沉聲說:“事關皇家顔面,此事不宜宣揚。讓大理寺再查,單憑王季青這句話不足為信。”
齊施琅臉上的汗順着下巴滴落在地上,他思慮了半晌,還是決定開口,說:“王季青簽下這紙訴訟之後就瘋了。此刻盡在牢裡講些瘋言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