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晖灑在錢府的牌匾上,金吾衛圍了錢府,左金吾衛将軍安無意展開逮捕令,快聲說:“奉皇上之命,捉拿中書侍郎錢子闫,将人帶走!”
金吾衛行事之快,錢子闫都還沒反應過來,他這幾日停職在家,頭上連冠都沒帶上,就被兩個金吾衛拿住,急得他大喊:“爹!娘!救我!”
錢夫人聞聲出來,她抓住錢子闫,說:“你們做什麼?”
安無意又将逮捕令展開,說:“奉聖上之令,夫人莫要阻攔。”
說着就将人推開。
“安将軍留步!”
錢穆興一身素衣,身上沒有一點兒裝飾,一根木簪将頭發一絲不苟地盤着,看着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他說話的聲音很緩,那從容的模樣,仿佛安無意隻是來錢府喝茶的。
安無意見到錢穆興,不由得尊重起來,他雙手抱拳說:“卑職奉命行事,驚動錢大人了。”
錢穆興緩緩走到安無意面前,說:“都是替皇上辦差,老夫自然不會為難你。”
錢穆興說着,對錢夫人使了個眼色。
錢夫人當即會意,她用袖子輕輕拂了眼角,摘下手中的玉镯,遞給安無意。
安無意不敢收,他隻看着玉镯,為難道:“這……”
錢穆興說:“不過是請安将軍喝壺好酒,順便再請安将軍替我同大理寺說一聲,犬子犯下滔天過錯,不必給老夫留面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别死了就行。”
安無意收了镯子,說:“卑職定不負錢大人所托。”
一群人又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錢夫人的眼淚掉了線般的留下來,她拿帕子捂着嘴,說:“怎麼就遭了這樣的事……”
錢穆興拍了拍她的肩,淡定說:“不過是讓他長個教訓,不會真有事的。你幾時見我錯過?”
錢夫人的心這才安穩了幾分。
“錢伯父。”
溫規清披了件藍色坎肩,邁過敞開的大門,走了進來。
錢穆興對溫規清點了點頭,而後對錢夫人說:“你先回房歇着吧。”
溫規清見錢夫人走遠了,才對錢穆興說:“皇上下了密令,召錢大哥入京了。”
錢穆興目光一滞,又想到讓錢順送的銀子到現在都還沒到,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皇帝不會為了一個寒門舉子真的斬了錢子闫。
可錢順做的事,足以将整個錢家的人因此喪命。
錢穆興沉吟半晌,就要轉身回屋,說:“子不教父之過,若是錢順的事真的查出來了,我隻有向皇上負荊請罪,以我一人之命換錢家數十條人命了。”
饒是錢穆興知道此刻錢家已經到了最危險的境地,他卻仍然淡定,面上沒露出一點急色。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倘若趙繼勳真要怪罪下來,他就為錢家撐起一片天。
溫規清跟在錢穆興身後,溫聲說:“錢伯父不必如此悲觀。置之死地才有後生,我此番就是來找伯父商讨對策的。”
錢穆興坐了下來,桌上剩的半杯茶他沒心情再喝,就擡手讓人撤了下去,他沉聲說:“錢家裡沒人經商,不可能拿出這麼大一筆銀子。千算萬算,沒算到有人能将錢順的事兒查出來。”
溫規清不似錢穆興那般沉重,他抿了口茶,面上甚至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說:“錢伯父不好奇這件事是誰查出來的麼?”
錢穆興鎖着眉沒應聲。
溫規清緩緩說:“錢大哥的銀車是唐祈醉的人攔下來的,不過是她借大理寺之手,将此事呈給皇上。”
錢穆興的眸中閃過一絲喜色,他沉下去的心也被提了起來,他說:“這些事大理寺查理所當然,唐祈醉未經上奏,私自查辦是僭越。”
溫規清點了點頭,又說:“錢家沒人經商,可溫家有。家父不問朝堂之後就做了些草藥生意。”
錢穆興看向溫規清說:“規清,你真願意将溫家也卷進來?”
溫規清輕笑說:“我與錢子闫一同長大,此刻怎麼能安心看錢家于水火呢?而且,我迫不及待要看唐祈醉自掘墳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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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子闫看見錢順帶着鐐铐從面前走過時,腦子好像被誰重重地抨擊了一下,他雙目圓睜,撲向欄杆,喊:“哥!”
不過入京幾日,錢順就已經不是錢子闫印象中的模樣了,他的臉上滿是滄桑,散落在額前的頭發中竟然也摻進去幾根灰白,他不管身後的獄卒,隔着欄杆緊緊抓住錢子闫的手,竟然哭了起來,邊哭邊喃喃說:“哥對不起你們……”
錢子闫不明所以,說:“哥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也受奸人污蔑被害進來的?”
錢順泣不成聲,他隻恨自己麻痹大意,令一家人陷入了險境。
“哥。”錢子闫還想再問,可錢順卻被身後的獄卒趕着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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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從進舉着幾張供詞,說:“押送銀車的小厮已然招供,還請皇上過目。”
高卓将那幾張紙從林從進手上拿下來,雙手奉給趙繼勳。
趙繼勳粗略地看了看,說:“那錢順呢?問出什麼了?”
楚懷遠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說:“回禀皇上,錢将軍的意思是對此事毫不知情。”
趙繼勳面露愁色,突然問在一邊安安靜靜的唐祈醉,說:“唐愛卿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