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不還是我去吧。”甯元霜站起身說。
岑無患回身看她,一本正經地說:“若杜川柏真是南朝将領,認出你後馬上就能反應過來,此刻嘉澍軍營中無人做主,猶如盤散沙。那麼他但凡長了腦子就會想法子發出兵的号令,然後拖住你,你認為群龍無首的嘉澍,能撐幾時?”
甯元霜垂下眼睑,星光打在她瘦削的臉龐上,她說:“是我考慮不周。”
岑無患沒再說話,調轉馬頭,帶着樊羽策行而去。
馬蹄踏着月輝,銀白色的光細碎地灑在岑無患身上,紅鬃馬在天地間疾馳,像是一塊巨石莽撞地跌進湖水裡,激起的大片漣漪與四周的靜谧很不适配。
杜川柏披着黑色鬥篷,看不清什麼模樣,他身下的馬正刨着地上的沙,一人一馬靜等着來接頭的人。
見有人來,杜川柏眯了眯眼,陰沉地說:“錢順呢?怎麼不見他來?”
岑無患扯了扯缰繩,紅鬃馬離杜川柏走得近了些,他說:“錢将軍有要事在身,不便前來。”
杜川柏驅着身下的馬警惕地退了兩步,他一手扣着刀鞘,一副随時能拔刀的模樣,說:“你撒謊,他分明是被邶朝皇帝押解入京了。”
岑無患嗤笑一聲說:“你既知道他不能赴約,今夜還來做什麼?”
杜川柏默然,一雙眼死死盯住岑無患,腰間的刀已經劃出來半寸了。
岑無患根本不在意他的刀出來了幾寸,自問自答說:“因為你也不能肯定這消息的真假,他這一次要賣給你的情報很重要,所以你還是來了。”
杜川柏還是不說話。
“是,”岑無患突然爽快地承認了,“你的探子辦事得力,傳給你的情報并沒有錯。錢順是被押回去了,可生意這種事,和誰做不是做?我知道的東西比錢順更多,你不如花重金從我這兒買消息?”
杜川柏的拇指仍然抵着刀,說:“我憑什麼信你?”
岑無患說:“怎麼?唯利是圖的人,邶朝之内隻能有錢順一個嗎?我孤身一人前來,還不夠有誠意嗎?”
杜川柏看見岑無患身後一片曠野,似乎放松了些,又問:“你是什麼身份,怎麼敢自诩知道的東西比錢順多?”
“我從上京來,在上京城也有個一官半職。而且,”岑無患忽然頓了頓,而後一笑說,“我與邶朝的女相老相好了,女相手中握着的可是邶朝的命脈,你不動心嗎?”
杜川柏好似真的心動了,他松口說:“既如此,我們談談價吧。”
岑無患笑着答應:“好啊。”
杜川柏似是要讓身側的人拿什麼。
岑無患耐心地看着。
忽然臉上寒芒驟現,青霜的劍鞘卡住杜川柏迎頭下來的刀。
岑無患本想從杜川柏口中套出來,他們到底得了錢順哪些情報,之後回去好做對策,誰曾在這杜川柏是個機靈的,沒唬過去。
岑無患也不再做戲,他抽出劍,一旋身從馬上劃了出去,杜川柏撤了力,兩人又落回馬上。
杜川柏拿刀指向岑無患,說:“若是我猜的不錯,你就是傳聞中一人可破萬軍的雲麾将軍岑無患吧。”
岑無患自認自己沒那麼厲害,南朝不該有人知道他,這樣看來,錢順賣給南朝的東西不少啊。
岑無患這麼想着,笑道:“哪個沒腦子的傳出來老子一人破萬軍,要有這本事我現在就宰了你了。”
杜川柏的馬漸漸後退,他的臉上浮出一抹陰沉的笑,邊退邊說:“傳聞自然會誇大些,今日不說萬軍,我且看你能不能在百人中來去自如!”
杜川柏說着,陰暗的林中突然沖出數百個人。
岑無患看着那烏泱泱的人群,竟然硬生生笑了出來,說:“我告訴你我孤身一人,你就信嗎?”
地上的沙土飛揚起來,杜川柏聽見地面上傳來“隆隆”的聲音,心驟然沉了下去。
樊羽也帶一群人從後頭來了。
岑無患将樊羽留在安護府,交代他半個時辰後就可以領兵向這兒來了,為的就是等岑無患套完話,再來圍剿杜川柏,将人擒了捉入上京。
可惜現在話沒套出來,有些可惜。不過回了上京,受刑審問,總也能問出東西來。
杜川柏打了個手勢,他身後的兵便都湧了上來,趁着雙方兵刃交接,杜川柏倏地一揚馬鞭,掉頭就往密林裡沖。
岑無患砍了四周一圈人,擡頭才發現杜川柏已經桃之夭夭。
“大人!”
樊羽突然扯着嗓子喊岑無患。
岑無患驟然回頭,樊羽扔了弓箭過來。
岑無患穩穩接了。
青霜劍在人海中殺出了條血路,南朝的兵似乎鐵了心地要護杜川柏走。奈何在紅鬃馬面前摧枯拉朽般地零零落落地被踩在馬蹄之下。
杜川柏眼見着就要入林,若是讓他進去,之後可就再難抓了。
岑無患心一緊,他又砍了個兵,而後突然還刀入鞘,他于衆人之間立于馬上,竟然站得穩穩當當,拉弓松弦一氣呵成,羽箭直直地射入杜川柏的後心。
杜川柏沒想到後頭還能有冷箭射來,他從馬上跌落下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位于衆軍之上,面色冷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