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千憶剛落地,就依稀看見個心心念念的人,她口中喃喃道:“先生……”便往裡走去。
“先生。”明千憶在門口站定,眼眶微紅,聲音裡都帶着幾分哽咽。
顧清越手中的茶潑了一桌子,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神色動容:“千憶?”
他說完就快步過來将門關了。
“你怎麼來了?”顧清越生的一副書生模樣,他沒比明千憶大幾歲,他博學多才,腹有書華,在東濮中很有名,也很受東濮皇帝的器重賞識,這才會臨危受命,被指派給明千憶做教習老師。
他教明千憶誦詩書念詩文,教她進退得體教她克己守禮,他用半年将明千憶從天真爛漫的小丫鬟打造成了白璧無瑕的大家閨秀。
明千憶忍着眼淚,強顔笑道:“我聽靈澤說,先生也入京了,便來看看,沒想到是真的。”
顧清越似是欣慰,笑說:“皇上瞧得起我,命我來給邶朝獻上貢禮。邶朝的待的還習慣嗎?他們待你如何?”
“他們待我都很好。”
明千憶在邶朝待了這幾個月,已然不是最開始那個天天鬧着要回家的姑娘了,她不是沒想過和顧清越訴苦,也想過求顧清越帶她走,可這些話到了現在真正見到顧清越,就都說不出來了。說了又怎樣?強權之下,大家都身不由己,顧清越救不了她。
顧清越笑着點頭,說:“如此甚好。這裡距離東濮山高水遠,你……”
顧清越沒再說了,說一句無足輕重的你多保重沒什麼意思。
明千憶似乎是聽到外面衛兵的動靜,指了指外頭,說:“我是悄悄進來的,不能久待,之後再找機會來見先生。”
顧清越點了點頭。
明千憶開門,和趙松雲走了。
顧清越的手在衣袖中微微顫抖,他失神地看着敞開的門。
東濮入邶朝是為上貢,說白了就是使者就是來受辱的,因此東濮朝内,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恐皇帝就選了自己當這使者,這個時候顧清越主動請纓,東濮衆人當然歡天喜地地推他出來了。
顧清越後頭走來一個人,那是顧清越的同窗,叫馮斯年。
馮斯年與顧清越是兩個極端,一個一眼望過去就是文人風骨,一個半點沒有文雅的樣子,看着不像是朝中文臣,更像是想浪迹天涯的浪客。
馮斯年抱着雙臂,走近怔然的顧清越,說“我看這姑娘分明是喜歡你的,你上趕着接這份苦差事,不就是為了來見她一面嗎?現在人見着了,你幹嘛不告訴人家?”
顧清越轉身,開始收拾桌案上的茶漬,溫聲說:“我告訴她做什麼?她早晚是别人的妻。”
他為别人,教導出一個完美的妻。
顧清越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馮斯年隻看見他将桌案擦得幹幹淨淨。
“要我說,”馮斯年掏出個蘋果啃了,“這皇帝還真他娘的不幹人事。”
———
明千憶從鴻胪寺出來後便垂着頭,身上憂傷的氣息都要溢出來了。
趙松雲用胳膊戳了戳靈澤,他眼珠子轉向明千憶,似乎在問靈澤,這姑娘怎麼了?
靈澤露出副愛莫能助的神情。
趙松雲幾步和明千憶并肩而行,他說:“将作監前幾日将萬佛寺重修了,你若有心事,我們剛好去萬佛寺求一簽,找個和尚解解簽如何?”
明千憶此刻也不願回宮,就答應下來。
萬佛寺剛修完,有不少百姓來這裡求佛祖保佑菩薩恩澤的,他們捧着高香,虔誠地叩頭。
明千憶聞着濃重的香油味,聽趙松雲說:“邶朝還有祈福節,再過三日便到了。到了那日,廟裡的香火錢要翻上三倍。”
挂滿紅綢的樹下坐着個披着袈裟的和尚,他撥動着念珠,口中念叨着“南無阿彌陀佛”。
趙松雲領着明千憶走過去,他拿起簽桶,遞給明千憶,說:“抽一簽?”
明千憶接過桶,她雙手拿着抖落起簽桶,沒兩下就擲出來一簽。
明千憶撿起簽,看着上面刻着的下下簽,沉默了。
趙松雲靠近她,毫不猶豫地抽過簽,将那木頭掰斷,又從簽桶中抽出上上簽放在明千憶手上,說:“命由己定,這不就逆天改命了?”
說完還順手扔了被他折成兩半的簽。
明千憶看着手中被換了的簽文,終于笑了出來。
趙松雲認真道:“我會當上太子,等我穩坐東宮,迎你當了太子妃,你永遠都會是上上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