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斯年咬牙切齒:“你胡說什麼?”
顧清越說:“大人詳說。”
“邶朝如今的皇帝狼子野心,一心想與東濮開戰,開疆擴土。那麼開戰理由該是什麼,你應該也心知肚明。”
顧清越擰眉沉思。
馮斯年說:“我們憑什麼信你?”
唐祈醉輕嗤說:“皇帝甚至不願為你們設宴接風,這些日子鴻胪寺送來的飯菜也都是些冷食,還不懂嗎?”
顧清越面上鎮定,他思路清晰道:“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不忍心有情人生離死别啊。”唐祈醉一手撐住下巴,“邶朝皇帝已經有了要殺她的計劃,那麼她多待一日危險便多一分,你得帶她走。”
顧清越自嘲般笑了笑,說:“我拿什麼帶她走?她和我都沒得選。”
“你有的選。修書給東濮國主,告訴他邶朝内鬥得厲害,此刻出兵,定能大勝而歸。到時兵荒馬亂,你又何愁帶不走一個明千憶?之後,你們就隻當死在戰亂中了,從此處廟堂之遠,過閑雲野鶴的日子,豈不痛快?”
顧清越喉間微動,他沉思了。
“邶朝皇帝的盤算我也告訴你了,兩國交戰不過早晚。到時明千憶死了,邶朝驟然發難,猝不及防的是你們東濮。反正這一戰不可避免,讓貴國先發制人有什麼不好?”
東濮與邶朝國力相差并不大,東濮不過暫居人下,若真打起來也未必會輸。
唐祈醉站起身,似乎是沒耐心再勸,說:“明千憶身上沒流着東濮皇室的血,她本就不該參入兩國之争。”
顧清越神情一滞,他沒想到,唐祈醉連這也知道。
明千憶并非東濮皇室不再是秘密,這件事唐祈醉從何而知,又有多少人知道,顧清越都不知道。
這永遠都是埋在明千憶身體中的隐患,如今這命脈已經暴露在外。若是邶朝皇帝知道此事,明千憶非死不可,到時連盟約都不用再管,東濮違約在先,兵刃相向是必然的。
唐祈醉在告訴顧清越,兩國或早或晚都會交戰的,不管是出于哪種原因,明千憶都非死不可。
既是必然,讓東濮搶占先機有什麼不好?
少犧牲一個明千憶又有什麼不好?
想到這兒,顧清越冷面說:“斯年,若我真的照她說的做了,是不是就是引起兩國生靈塗炭的罪人了?”
馮斯年歎了口氣,說:“若她說的是真的,那麼提前修書給聖上反倒是最好的法子。可我還是想不通,她是邶朝人,榮華富貴都享了,為什麼要陷邶朝于不義。所以我還是懷疑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顧清越冷不丁說:“聽說過唐陌嗎?”
馮斯年面色一僵。
顧清越接着說:“邶朝與東濮交持多年,有本事讓東濮節節敗退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如今逼得我們許諾進貢和親的岑無患,一個就是唐陌。可十年前,唐陌進言不善,邶朝的仁德帝震怒抄了整個唐家,家丁被流放邊疆,女眷有的變賣為奴、有的流入掖庭,唐家被一把火燒了,唐陌人頭落地,至此唐家多年的繁華都付之一炬了。你沒仔細看那卷宗,剛剛那女子,叫唐祈醉,是唐陌唯一的女兒。”
“你的意思是,”馮斯年的臉色蒼白起來,“她見了父母慘死,所以想報複整個邶朝。”
顧清越點了點頭,說:“正是如此,所以她說的話,我們反而能信,拿紙筆來。”
———
唐祈醉剛邁出鴻胪寺,就迎面碰上了岑無患,她似是驚訝,說:“你怎麼在這兒?”
岑無患指了指對面的巷口,說:“師父的院子就在這兒,我剛好出來。你來鴻胪寺做什麼?”
“來給東濮的使臣送衣裳順道,”唐祈醉突然一笑,“看看那小公主心心念念怎麼都忘不掉的人,到底長什麼樣。”
岑無患與唐祈醉并肩而行,說:“見着了?長什麼樣?”
唐祈醉像是真的認真想了,說:“溫文爾雅,是個翩翩君子。”
岑無患拉過唐祈醉的肩,說:“你喜歡那樣的小白臉?”
唐祈醉被氣笑了,說:“你沒見着,怎麼知道是小白臉?”
“嗬,還護上了?”
唐祈醉聽着岑無患說話,順手從旁邊的小販手裡拿了根糖人,她付了銀子,轉身将糖人遞到岑無患面前,說:“少吃酸的,這個甜。”
岑無患看着唐祈醉手中的兔子,接過來,順勢将人也扯過來抱在懷裡,說:“裕安,你怎樣都好,隻求你有事别瞞我好嗎?”
唐祈醉聽着他帶了些委屈的嗓音,指甲嵌進手心的肉裡,到底是沒說出那個“好”字,她扯出個笑,半真半假說:“你還沒長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