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松雲張了張嘴,又閉上,到底是沒說什麼。
唐祈醉杯中的茶水溢了出來,她回神,又開口說:“微臣失言,皇上責罰。”
趙松雲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你說得對。若這後宮之中有你的親眷,朕不會将人放出去的。裕安,坐到這位置上才發現,有諸多身不由己。”
許是有幼時的情誼,趙松雲說了些肺腑之言。
“皇上坐在這至高位上,為百姓為萬民為邶朝,自然有許多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唐祈醉抿了口茶,她仍舊面色如常,聽不出她說這話究竟是感同身受還是刻薄挖苦。
“皇兄,我聽政和殿的太監說你在此處,便直接過來了。”趙雲旗忽然出現,打破了這詭異的靜谧。
趙松雲馬上露出抹笑,說:“着急忙慌地做什麼?”
趙雲旗沒吭聲,看了眼唐祈醉,說:“我有要事。”
趙松雲喝了口茶,說:“說便是了。”
聽趙松雲這麼說,趙雲旗也沒了顧慮,直言道:“馬林獵場之事有古怪,皇兄先前讓扶興侯查,我發現些蹊跷。”
唐祈醉聽罷,自知這些事兒不宜再聽,便自覺站起身,和趙松雲行禮,說:“政事怠慢不得,皇上日理萬機,自個兒也記着保重龍體。南衙兵新統的名冊算算時候也出來了,請皇上準微臣先回府,将這名冊理了。”
趙松雲擺擺手,說:“去吧,朕準了。”
唐祈醉沒急着出宮,反而在禦花園裡轉了轉,宮裡沒什麼好玩兒的,隻有這禦花園修的稍微大些,宮裡的姑娘也愛來這兒轉,唐祈醉想試試看,能不能碰着華明珠。
趙松雲不可能不愛惜這來之不易的皇位,他聰明,知道皇位能落在他父親趙繼勳手上全靠崇德帝子嗣稀薄,如今的上京看似穩固,其實朝堂之上暗流湧動,不乏有狼子野心者希望趙松雲驟然出事,可讓趙雲旗上位做傀儡皇帝。
唐祈醉着實好奇,華明珠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竟能讓趙松雲眼裡沒了别人。
“昭儀,你小心點兒。”一條小道兒深處忽傳來婢女急切的聲音。
唐祈醉循聲過去,發現有處暖泉,明明已經要入冬了,裡頭竟然還有彩蝶飛出來。
“對不住,對不住……”華明珠從裡出來,被水汽蒙了眼,沒瞧清人,沒留意撞在唐祈醉身上。
“無礙。”唐祈醉搭了把手,将人扶正。
看清那張臉的一刻,唐祈醉怔住了,她臉上鮮少出現這樣怔然的神色,可那臉太熟悉了。
太像明千憶了。
眉眼像,瞧人的眼神也像。
“姐姐,姐姐?”華明珠的手在唐祈醉眼前晃了晃。
唐祈醉回了神。
華明珠說:“我怎麼沒見過這位姐姐,姐姐不是宮裡的人吧。”
唐祈醉搖搖頭,笑說:“皇上召我入宮,竟一不留神迷了路。”
“這離政和殿不遠,我領你去。”華明珠說着,拉着唐祈醉的衣袖便要将人往外帶。
“敢問姐姐是前朝哪位大人?”華明珠挑起話茬。
唐祈醉轉眸看華明珠,說:“無足輕重的小官,不敢污了昭儀娘娘的耳。”
華明珠輕點了點頭,沒再強求,說:“前頭便是政和殿了。”
“多謝昭儀娘娘了。”唐祈醉同華明珠輕輕颔首,往前去了。
走到一半,華明珠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我久在後宮,唐大人便要這樣搪塞我嗎?”
唐祈醉腳步一頓,她回身,看華明珠還站在原地。
華明珠逆着光微微側頭,頭上的琉璃彩蝶熠熠生輝,她輕笑出聲:“哪有無名小官能進禦花園面聖呐,唐大人生的比我想象的更驚為天人。下回不許扯謊騙我。”
黃昏下将落的夕陽打在唐祈醉臉上,将她身後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柔和金黃的光竟然襯得唐祈醉有些溫柔,她說:“比不得昭儀娘娘國色天香,我沒有騙漂亮姑娘的習慣,下次定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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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乘風坐在轎攆裡,他伸出根手指,挑起簾,說:“趙雲旗将馬林獵場的事兒翻了出來,趙松雲疑心我從中動了手腳,唐大人,怎麼辦呐。”
唐祈醉目不斜視,還瞧着前頭,淡淡說:“趙雲旗聰明,可他不如你聰明,被他發現端倪,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