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是雲旗查出來的東西,你瞧瞧吧。”
趙松雲夜召唐祈醉入宮,他站在龍椅前,聽見唐祈醉的動靜卻并不回身。
唐祈醉看見桌面上整齊疊着的信紙,輕輕拿了起來。
“當年李重舉謀逆一案結束地草率,朕怕前朝恐慌,着扶興侯暗中重查此事,如今雲旗告訴朕,查出了别的。”趙松雲重重地歎了口氣,“扶興侯找到了别的,卻沒上報,甚至造了僞證。”
唐祈醉将那信紙上寫的東西看完了,她将信紙折好,重新放回桌上,緩聲說:“兩人言辭不一,皇上不信扶興侯,更願信璟王麼?”
趙松雲轉過身,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見底,他暗啞開口,說:“你覺得朕是憑感情用事的人?”
“皇上不該遣散後宮的。”唐祈醉答非所問,“如今宮中隻剩華昭儀一人,皇上子嗣凋零,皇上該知道這并非明智之舉,可皇上為着情愛,還是做了。”
趙松雲吸了口氣,微微颔首,頗有幾分俯視唐祈醉的意思。
唐祈醉擡首,看他居高臨下的神态,接着說:“璟王自小便愛跟着皇上,皇上更願信他算是人之常情。可滔天之權面前,那點兒稀薄的情誼算什麼?如今後宮隻剩華昭儀一人,至今未有皇嗣,人心難測,皇上願賭璟王沒對輕而易舉便可得到的皇位動一點兒心思?”
趙松雲冷笑,寒聲說:“你倒是向着扶興侯。”
“微臣不過怕皇上受手足之情蒙了眼,谏言兩句罷了。”
“隻是谏言嗎?”趙松雲一步步從高處走了下來,他擡起一隻手,搭在唐祈醉肩上,“你知道你說的話,是大逆不道麼?”
唐祈醉沒應聲。
趙松雲接着說:“若無鐵證,朕不會懷疑扶興侯。在你眼中,朕是空口白牙不辨是非的昏庸之主嗎?看樣子你心裡頭的盛世明君另有其人。是這樣嗎,唐愛卿?”
趙松雲的手逐漸用了力,那力道越來越重,不是尋常人能扛下來的。
如今在趙松雲眼中,唐祈醉是個武功盡失的病弱之人。
做戲便要做全套,唐祈醉不堪重負,單膝跪到地上。
那一下像是承受不住倒下去的,唐祈醉的膝蓋被砸的生疼,她咬着牙,忍痛說:“如今皇位上坐着誰,自然誰便是微臣眼中的盛世君。”
趙松雲垂眼,看被迫跪在地上的唐祈醉說:“依你所言,絕無二心麼?”
“絕無二心。”
“唐祈醉,朕念着幼時的交情多信你幾分,誰曾想你才是環繞在朕身邊最該提防的虎狼。”趙松雲轉身,又一步步踏上台階,這次他坐上了象征帝王高位的龍椅,“雲旗做事不夠細緻,朕原想讓你去将馬林獵場之事查個明白,可今日竟有人告訴朕,你與扶興侯私下有牽連。你與一個居心裹測之人密謀什麼?助他将朕趕下皇位嗎?”
唐祈醉的額頭滲出層冷汗,她看着趙松雲竟然笑了出來,說:“是哪個混賬,跑到皇上面前危言聳聽。讓微臣知道了,定扒了他的皮。”
“朕便讓你死個明白。扶興侯的心腹,馬微末。”趙松雲背靠龍椅,“朕今日不過探你口風,你竟真向着扶興侯說話。唐祈醉,你沒機會扒人的皮了。馬林獵場,朕會重查,若扶興侯造僞證也有你的一份,朕會下令殺了你。”
唐祈醉跪在地上的膝蓋已經溢出了血,她被疼得輕輕抽涼氣,臉上笑得諷刺,說:“翻查馬林獵場?敢問皇上,這翻查之人,是誰啊?平昭侯麼?”
趙松雲沒答,那眼神算是承認了。
唐祈醉似是早早料到了一般,嗤笑一聲,說:“皇上素來知道,我與平昭侯不和。他下獄時我更是落井下石想他死。這一切平昭侯知道,皇上也知道,如今皇上讓他查我,我還有活路嗎?”
“若你真的清清白白,便不會讓人抓住把柄。若平昭侯都覺得你與此事無關,朕才能信你。”趙松雲站起身,命人帶唐祈醉回了府。
不管他心裡頭覺得如何,這裡是前朝,唐祈醉也并無擺在明面上的大逆不道之舉,他不能随便就将人扔進大理寺受刑,如今被查辦期間,趙松雲隻能對外傳說,唐祈醉惹得龍顔震怒,他小施懲戒,将人軟禁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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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無患看了唐祈醉膝上的傷,輕“啧”一聲,說:“趙松雲當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唐祈醉靠着腰後的軟枕,說:“意料之内。不過事情倒是和想象中發展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