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姑娘,時辰不早了,該醒了。”
“……宮裡頭的人馬上就要到了。”
身邊亂哄哄的,仿佛有無數莺莺燕燕圍着她唧唧咋咋,浮瑤被吵的腦子生疼,額角上的經絡一跳一跳快要炸開來了似得,不得已隻好揉了揉眼睛,從黑沉的夢境中醒來。
睜開眼的一瞬,入目便是雲紗幔帳和她熟悉的床帷穹頂,絲絲幽冷香氣充斥在鼻間,意識昏沉,片刻前還清晰映在腦海中的畫面須臾如雲散去。
“姑娘臉色好差,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床側的紗帳被人掀了開來,昏黃的燭光照了進來,本就沉重模糊的眼眸不禁一閃,浮瑤下意識閉了閉眼,側過頭避開有些刺眼的燭光。
昏沉的意識過了數息才逐漸清明起來,她勉強睜開眼睛适應周遭的光亮,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張素白秀雅的清秀小臉。
“姑娘?姑娘可還醒着?”青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目露擔憂:“姑娘,你還好吧?”
“青兒……”浮瑤一手撐着額頭,聲音裡帶着些微剛從睡夢中蘇醒時特有的沙啞:“天還沒亮呢,這時候喚我起來作什麼?”
青楓見她終于開口說話,不禁松了一口氣,二話不說伸手過去攙起她的胳膊,嗔怪道:“姑娘睡迷糊了不成?難道忘了今日是宮裡遣人來行納彩之禮的日子,姑娘該依禮大妝準備赴夜裡的宮宴。這會都五更天了,姑娘還不梳洗打扮起來,如何來得及?”
“納彩?”浮瑤低聲喃喃,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我要成親了?夫君是誰,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很快,逐漸清醒的腦中開始浮出相關記憶——
是了,兩個月前,她入宮之期已滿,不但被恩準出宮,還因頗得貴妃魏嘉禾的欣賞而被對方認為義妹,親下鳳旨為她和太子蒼梧清賜婚,且命當朝左相、太師傅青山為正使,禮部侍郎任乘風為副使冊封她為東宮正妃。
“……”意識清明起來的浮瑤與三個月前初聞賜婚之旨時一樣,頓時覺得無論北溟朝堂還是後宮都瘋得厲害——向來水火不容的貴妃竟給太子做媒指婚、貴妃一派之首、太師傅青山與太子身邊肱骨重臣任乘風同為正副使節為區區四品官員之女冊封、太醫院末等醫女搖身一變入主東宮……
如今想來,在大溟宮中當值的最後那段日子,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在做夢一樣,發生的一切都離譜得不太真實。
“姑娘還楞在這裡做什麼?雖隻是納彩,不是正式冊封,但傅相他們也是自宮裡請了鳳旨和儀仗出來,足見娘娘與殿下重視姑娘,姑娘應當快些梳洗打扮起來才是,可不能失了禮數”
納彩即納其采擇之禮于女家,民間的說法就是男方請媒人上女方提親,天家亦循此禮且禮數、流程與排場都更加繁瑣奢華。納彩提親過程中男女雙方互不見面,然天家遵從古禮,會于納彩禮後舉辦筵宴,賜宴女方,至此,即将成婚的男女雙方才會于宴席上相見。
浮瑤入宮三年,早已見過那東宮太子,因而此刻對即将開始的納彩之禮興緻缺缺,隻勉強支着困頓昏沉的意識讓青楓和房裡幾名貼身侍女伺候自己梳洗打扮。
“青楓姐姐,今日不過并非冊封大禮,你绾的這淩雲髻怕是太繁複華麗了。”浮瑤正昏昏沉沉的,一旁為她挑選首飾的丫鬟白鹭湊到她身邊道:“依我看不如改绾中規中矩的單螺髻,還有你挑出來的那些首飾钗環,丁零當啷頗為繁瑣,全簪頭上,未免喧賓奪主,遠不如我手邊這些,端莊不失尊貴,既不會掩了姑娘的仙姿佚貌,也符合咱們姑娘未來太子妃的尊貴身份。”
白鹭是浮瑤未入宮前的貼身侍女,與她年歲相當,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非同一般,也深知她的喜惡。她素來不喜繁瑣沉重的衣着打扮,眼下又半眠不醒,遂未多想,正準備點頭應允,又聽青楓道:“單螺髻雖好,可待納彩之禮結束後,姑娘是要攜府中親眷入宮謝恩的,自然還是要莊重些為好。”
說到這裡,青楓不知因何頓了頓,又略彎下腰,湊到浮瑤耳邊,壓低聲音小聲道:“何況奴婢聽說,二姑娘為了今夜的筵宴,大半個月前就開始量體裁衣、置辦首飾,鉚足了勁要在宴席上出風頭呢。”
白鹭也急了:“竟有此事?”
“哦?”浮瑤奇道:“二妹今日也有喜事?”
“姑娘!”白鹭見她如此,不禁惱得柳眉倒豎,原地跺了跺腳,氣哼哼道:“姑娘怎麼進宮待了三年,沒學到宮裡人半分精敏,反倒變得越發迷糊了!二姑娘有哪門子喜事?不過是眼熱姑娘能嫁給太子,勢要在衆人面前壓您一頭呢!”
“白鹭!”青楓低呵一聲打斷白鹭道:“莫要放肆!與姑娘說話怎可這般無禮!”
青楓是貴妃賜給浮瑤貼身伺候的大宮女,身有品級,無端壓了與浮瑤一起長大的白鹭一頭,白鹭自然不服,忍不住撇了撇嘴,小聲抱怨道:“我與姑娘一向如此,姑娘斷不會與我計較,宮裡出來的人,真是刻闆無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