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為自己解圍,浮瑤自然松了一口氣,可蒼梧清大驚失色:“父皇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兒戲?”
陛下看重皇三子,甫一接出冷宮便大行封賞。蒼梧淮還未到開府封王的年紀,便先将南北大道上的一處極為豪奢的八進宅子賜給了他,這幾日一車一車的賞賜拉了進去,成群仆婢送了進去,俨然小皇宮一般,就連當初被秘密貶谪至大相國寺的生母淑妃也得以恢複位份,即将以貴妃儀仗迎回宮中。
如今無論蒼梧淮想要什麼、提出任何要求,陛下恐怕都會滿足。
莫大的恐慌從心底湧上,迅速蔓延至整個胸腔。蒼梧清下意識用力攥緊浮瑤的手,仿佛這樣便能将她牢牢攥在手中,誰也搶奪不走似的。
他下意識的舉動被蒼梧淮盡收眼底,而對方隻是淺淺一笑,眼底滿是顯而易見的不屑:“不得不遵從的婚約不是賞賜而是枷鎖,必定不是瑤瑤想要的。
威逼、脅迫則會讓她抗拒和厭惡,得不償失,這般投機取巧得到的人也好、人心也好,很快就會失去。我既要娶愛慕之人,自然是要她心甘情願、開開心心,怎會用無形的枷鎖脅迫她?”
聞聽此話,仿佛一陣電流迅從足底迅速竄上浮瑤頭頂,渾身上下仿佛觸電般酥入肌骨。浮瑤心尖一顫,頗有感觸,卻在這時感覺到手掌被人攥得更緊了,甚至能聽見指骨“咯咯”作響的聲音,站在她身邊的蒼梧清身形陡然一僵,喉頭上下一滾,卻無一字反駁。
蒼梧淮見到浮瑤面有難色久久不語,也不再逼迫,隻一捋下擺跪在蒼梧澤座下,正色道:“既然瑤瑤不願說,想必是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心。請父皇恩準,暫緩太子大婚典禮,也給兒臣一個争取心悅之人的機會。”
蒼梧清的聲音倉促而無力:“父皇,不可啊——”
蒼梧澤沒有立刻同意或是拒絕,他沉默半晌,繼而笑了起來:“你們三人如今的模樣,倒是讓朕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蒼梧清的話音戛然而止,就連蒼梧淮也難掩臉上好奇之色,忍不住問:“什麼?”
“現在想來,朕當年和貴妃、還有硯卿三人,也如你們三人一般,頗多糾葛難以厘清。”
“哥哥?”浮瑤瞬間回過神,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蒼梧澤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仿佛透過她看見另一張相似的臉。
“大概快十年了,那時朕還未登基,嘉禾也如你今日這般年紀,被先皇指給朕為側妃。嘉禾美麗溫柔,能得她相伴,朕自是歡喜。可是後來朕才知道她已已心有所屬,隻是那人當時還隻是一名微末小官家中的郎君,籍籍無名,身份低微,嘉禾的父親位高權重,自是看不上這樣的女婿。
後來先皇駕崩,朕繼位登基,親點翰林學子入朝,硯茗珂文采斐然,一篇策論引經據典,甚得朕心,便被欽點為那年金榜之首,入朝委以重任。
再後來,宮廷夜宴,向來儀态端莊的嘉禾一見硯卿便神情怔然,甚至還摔了手裡的杯盞,朕才得知原來硯卿便是當年與嘉禾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小郎君。”
貴妃娘娘竟與哥哥有過一段往事?這麼說來,過去她對自己的另眼相待隻不過因為自己是故人之妹?
浮瑤忍不住“啊”了一聲,很快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下意識搖搖頭。
這不可能——
她與哥哥自小一并長大,從未分開,哥哥雖不像她這般不善交際,卻也沒見他與哪家貴女過從甚密,怎麼可能有什麼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蒼梧澤繼續道:“可惜,硯卿的功名來得太晚,他與嘉禾便這麼擦肩錯過。嘉禾溫柔賢淑、善解人意,朕很是寵愛,雖心中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他歎息一聲,結束這段仿佛古早話本裡才會出現的陰差陽錯往事,視線在衆人身上輕輕一掃,道:“此乃陳年秘辛,又事涉貴妃,朕本不該重提,但你們都是朕信任疼惜的小輩,朕是想借自己的事告訴你們,緣分來之不易,定要好好珍惜,不可草率做下決定。
浮瑤,你年紀小,事關終身大事,自該好生思量,且回家好好想想吧。至于婚禮還是照常準備着,不必延遲也不必提前,待硯卿回京之日,你再告訴大家你決定嫁誰。”
雖說如此一來算是對兄弟兩都有了交代,這也——
太草率了吧!
蒼梧清神情震驚如見惡鬼,浮瑤緩緩擡手捂住了臉——
這兩兄弟如此能鬧騰,硯府接下來怕是難以安甯了。
隻有蒼梧淮笑起來眉眼彎彎:“謝父皇。父皇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