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書六禮未畢,即便是當朝太子,也沒有理由強掠官家女眷的道理。”蒼梧淮不帶感情地眯起眼睛,冷冷注視硯恒煞白的臉:“硯卿,你們是如何為人父母的?”
他雖生得俊美無俦,臉上還帶着幾分少年人未來得及退去的青澀之意,乍一看去頗為親和,可一旦拉下臉來,上位者仿佛與身俱來的駭人威壓卻是絲毫不減。
硯恒被他淩厲的氣勢一震,兩腿一軟,筆直地跪在地上。
浮瑤不在此地,蒼梧淮懶得與他多言,正準備離去,卻在拂袖轉身的刹那,冷不防對上了在門邊探頭探腦的硯雪芽的視線。
“是你……陽景?”硯雪芽看清他的面容,從門外快步跑來,在蒼梧淮面前站定,驚谔地擡頭與他對視:
“你就是三皇子?那之前在茶樓裡,為什麼隐瞞身份?”
蒼梧淮一心挂念浮瑤,沒有心思理會她,不耐地從她身邊繞過,朝門外徑直而去,态度冷漠得與茶樓裡言笑晏晏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
硯雪芽被他冷然越過,再又想到在茶樓裡,對方面對浮瑤時熱切又親昵的态度,心中不禁氣惱,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動作太慢了,現在我姐姐恐怕已經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了。”
蒼梧淮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問:“你說什麼?”
硯雪芽:“太子殿下昨夜在府中等了姐姐一夜,今日一早,姐姐回來後就被殿下帶回東宮去了,我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等不及大婚,要先納姐姐做妾呢,姐姐自然歡歡喜喜跟着他去了,這麼久過去了,可不就已經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嗎?”
“芽兒!”硯恒驚駭欲死,厲聲斥道:“休得胡言!”
“女兒沒有胡說!”硯雪芽一撇嘴,不滿道:“爹爹,您為何不解釋?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他非要把人帶走,何況姐姐又心甘情願,您怎麼攔得住?”
“……”蒼梧淮聞言,久久不發一言,略長的劉海稍稍遮擋雙眸,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過了好半晌,才冷哼一聲徑直朝外走去:
“眼盲心瞎。”他不屑道。
與她朝夕相處之人,竟連她是怎樣的人都懵然不知,當真枉稱一聲姐妹。
*
蒼梧清從正殿裡出來的時候,蒼梧淮定定站在長樂宮前院,見他出現,一點行禮問安的意思也沒有,目光直勾勾地越過他的肩膀,仿佛在尋找什麼人。
“别看了。”蒼梧清在他面前站定,波瀾不驚道:“既然是帶着聖旨來得,那就宣了吧。”
蒼梧淮很輕地笑了一聲:“聽旨之人不在,我這聖旨還宣不得。皇兄,還不肯請浮瑤出來嗎?”
庭院裡的仆從早就被凡桐遣散,偌大的院子一瞬間安靜得隻能聽見二人的呼吸聲,視線猶如看不見的電光在二人眼眸之間交錯纏鬥。
少傾,蒼梧清先眯了眯眼,冷冷道:“三弟走錯地方了,浮瑤不在東宮。”
蒼梧淮手握明黃色的卷軸,面帶微笑看着他,一字字道:“在聖旨面前撒謊,皇兄,你這是在欺君啊。”
蒼梧清迎着他的視線,審視了片刻,面不改色道:
“硯浮瑤的确不在東宮,三弟去别處找尋吧。”
這是打定主意不肯放人了。
蒼梧淮倒也不急不怒,反笑道:“皇兄,姑娘家可不是你手下的将領和屬官,強硬酷烈的手段隻會把人越推越遠,不智啊。”
蒼梧清沉默片刻,忽然面無表情道:“十年前,淑妃獲罪被貶入大相國寺,當夜便被賜死。此事雖是宮廷秘辛,卻也并非無迹可尋。”
蒼梧淮略一挑眉,臉上笑容未散,一言不發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冷宮棄子,翻身回宮當日便受封賞,朝堂之上屢受父皇誇贊,三弟,你的風頭正盛,不少朝廷重臣争相結交,隐隐已成一派勢力。”
“一群見風使舵的小人罷了,遠遠比不上皇兄手中的精兵強将。”蒼梧淮臉上笑意更深,說到這裡時忍不住皺了皺眉,故作為難道:“皇兄,臣弟身攜聖旨而來,恐不便過多閑聊,不如先把聽旨之人請出,待宣了旨,你我兄弟二人再把酒言歡可好?”
蒼梧清面色不變,不疾不徐道:“進了冷宮、無人庇佑,三弟不僅恢複身份重回權利中心,還迅速吸納一批擁趸。這般有本事,怎會不知淑妃早已亡故的消息?何必假模假樣帶着浮瑤親身前往麓仙山?”
話說到這種份上,無需點破,更沒必要否認,蒼梧淮坦然問道:“是又怎樣?”
“在她面前示弱、裝模作樣演戲,如此拙劣手段,未必略勝一籌。”蒼梧清冷眼看向他手中聖旨:“何況你求來父皇的賜婚旨意對她來說不也是一種逼迫的手段?與我有何分别。”
“那可不好說。”蒼梧淮展顔一笑,道:“你我在此猜測有何意義?不如把人請出,一問便知。”
對方畢竟手握聖旨,即便心中不願,蒼梧清不得不擊掌喚來凡桐:
“進去請硯姑娘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