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接旨了。”
浮瑤“啊”了一聲,懵然擡頭,呐呐地重複他的話:“通行文牒?是給我的嗎?”
蒼梧淮上前,把手裡的東西輕輕放在她手上,順勢扶她起身:“當然。有了它,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不必留在聖京城守着那些根本不在意你家人。”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陰沉着臉起身站定的蒼梧清,一字字道:“更不必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婚約,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通行文牒和通行玉牌被放上她攤開的掌心裡,浮瑤盯着手心看了看,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東西還在……這不是夢。
當年哥哥離開聖京城時,她也曾見過這些東西的。
過往的記憶湧上心來,她仿佛看見三年前還略顯稚嫩的自己随手拿起哥哥的通行文牒,一臉疑惑地問硯茗珂:“哥哥,這是什麼呀?”
“是能在北溟自由行走不受約束和限制的憑證。”年輕的硯茗珂摸了摸她腦後柔軟的長發,語氣中不乏自豪之意:“有了它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這世界如此廣大,我終于也能有機會親眼看看、親自走走了。”
北溟占地廣大,權利中心位于聖京城所在的北境,而江南、西域、南海濱等地雖然也歸屬北溟,平日裡卻都有各自的藩王統轄管理,甚少與北溟有所往來,而朝中對聖京城管轄頗嚴,四境之人不可肆意行走,離開各自所在的轄區需層層報官府備案同意,若無通行文書在手,不得擅自離開所在地域。
浮瑤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擁有了加蓋了國玺的通行文書,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怎麼不說話?”蒼梧淮得視線一刻也沒從她臉上移開,見她手捧聖旨、玉印和文書的懵然模樣,不禁失笑,故作失落道:“難道不喜歡?”
浮瑤緩緩擡頭,神情略顯無措和難以置信:“這真是給我的嗎?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離開聖京城,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當然。”蒼梧淮眉眼微彎:“有了它,無論是南海濱能歌善舞的美貌鲛人遺民,還是恢宏大氣、黃沙漫天的樓蘭之國民風,抑或是春日芳菲的江南一帶你都可以一一走過了。”
浮瑤難以置信地怔愣半晌,随後仿佛忽然回過神般迅速起身,把東西一樣一樣小心翼翼藏入懷中,緊接着徑直越過站得筆直的蒼梧清,看也沒多看他一眼,隻對蒼梧淮道:“那咱們快走吧。”
步伐幹脆利落,動作行雲流水,半點也不猶豫。
就在二人即将繞過院子裡的影璧出門時,身後冷然傳來蒼梧清越發陰沉的聲音。
“慢着。”隻聽蒼梧清斷呵一聲,朝浮瑤轉過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冷冷問:“東宮是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誰允許你們走的?”
“……”浮瑤的腳步頓了一下,随即對蒼梧淮道:“三殿下稍待片刻,我尚有一事還未與太子殿下了結。”
說完,她松開蒼梧淮,一步步朝蒼梧清走了過去。
“太子殿下。”她在蒼梧清面前停下腳步,略仰着頭看他,長久沒有好好休息且精神高度緊繃的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蒼白。
“感謝您從前對我的庇佑。”她站在蒼梧清高大的身形投射下的陰影下,仿佛被一片形成實質的不安深深籠罩着。
但她沒有退縮,反倒毫不示弱地與之對視:“可您的心意,我明白,卻不能接受。”
蒼梧清:“為什麼?”
“浮瑤不過是京中小史之女,姿質鄙陋,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太子殿下。”她的聲音輕而不弱,一字一句很是清晰:“而且我心有所屬,對殿下從未有過半點男女情愛之意,從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還望殿下莫要強求。”
她朝蒼梧清跪了下去。
與先前不得不遵照蒼梧清的命令跪地時截然不同,這一次,她跪得心甘情願、态度恭敬而謙卑。
“是浮瑤不識擡舉,難堪大任,浮瑤給殿下請罪。”
說完,她雙手扶在身前冰涼的磚石地面上,垂頭朝蒼梧清一下一下跪拜叩首,額頭剛觸碰到地面,眼前忽然一閃,腦後閃過一道微疼——蒼梧清拽着她的頭發,迫使她擡頭看他,一字一頓問道:
“你就這麼不願意與我多待哪怕一刻?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難道沒有半點真情?”
人非草木,蒼梧清從前确實對她極好,她心中感激,也确實有過歡喜親近之意。
可那些微薄的好感已在方才長樂殿裡那一場急風驟雨般的逼迫和掠奪中煙消雲散。
她很輕地一搖頭,斬釘截鐵道:“沒有了。”
“——夠了!”蒼梧淮忽然伸手助她從桎梏中脫出身來:“你已經與他說得夠清楚了,無需再言。”
說着,他掃了一眼蒼梧清,攙着浮瑤大步離開長樂殿,隻留下蒼梧清一人看着二人離開的身影,面容陰沉得可怕。
好一個沒有真情。
既是你先選擇無情無義,便莫要怪我用更殘酷更無情的手段,讓你後悔今天作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