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萬分驚懼,心如擂鼓,被從天而降的深重絕望籠罩着,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每走一部都要耗費巨大的氣力。
與此同時,昏暗狹長的宮道盡頭仿佛出現點點醒目的光暈,随着她的靠近漸漸擴大,最終連結成了一大片醒目的光團!
她朝着那團光暈跑了過去,滿心以為即将甩脫身後虎視眈眈的追擊,回到黃明燦爛的人事間,可随着眼前金光一閃,夢境陡然發生改變。
兩側灰暗的牆皮寸寸剝落,逼仄狹長的宮道頓時搖身變作熟悉的宮殿。
金玉為堂,白玉作階。鳳座上栩栩如生的金鳳展翅欲飛——
是魏貴妃的飛凰殿。
她不敢停留一刻,可夢境裡的一切無序又詭異,明明推開的是通往庭院的殿門,可打開門卻冷不防撞上不動聲色朝她逼來的魏嘉禾。
對方看她的眼神冷漠而陰沉,與平日裡完全不同,朝她橫來的雙手指甲暴長,塗滿蔻丹的指尖猶如沾染上一手淋漓鮮血。
“……瑤兒……”對方念着她的名字,伸出雙手朝她撲來,裹挾着仿佛從地獄中帶出的冰冷潮濕氣息。
“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即便你是他心愛的妹妹,我也留你不得了……”
刺目的血光伴随着她陰冷低啞的聲音撲面而來,巨大的驚恐從發稍一路蔓延到了足尖。浮瑤猛地一顫,尖叫一聲豁然睜眼,從層層疊疊的黑沉夢境中醒了過來。
“不要——”
聽到沙啞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裡發出,随即眼前一暗,金碧輝煌的飛凰殿、狹長昏暗的大溟宮宮道、魏貴妃姝麗妩媚的容顔和蒼梧清與身俱來的沉重壓迫感頃刻間猶如潮水退去。
眼前是熟悉又稍顯陌生的素紗床幔,空氣中彌散着淺淡的藥香。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被人握在掌心的右手忽然被人輕輕拉日,耳邊響起那人稍顯沙啞的聲音——
“瑤瑤,你醒了嗎?”
是蒼梧淮。
他的聲音猶如晨曦刺破厚厚的雲層,雜亂無序的夢境須臾被其驅散,什麼都沒能留在腦識裡。
腦袋又昏又沉,頭疼欲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喉嚨裡忍不住發出細弱的嗚咽。
“唔……”她呢喃一聲,本想問問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可喉嚨像被什麼滞住了一樣,喉頭一動便痛如吞刀,嗚嗚咽咽說不出半個字來。
“别怕。”素紗床幔外的蒼梧淮精神随之一振,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憂所想,略微收緊五指,拇指指腹安撫似地輕輕摩挲她手指上的骨節。
“你有點發燒,恐怕是那日在麓仙山着了涼,又在蒼梧清那裡受了驚吓,一出東宮便昏睡過去,我便帶你來太醫院醫治,如今所在之處是你昔日在太醫院任職時的居所。”
原來事她之前的住處,怪不得無論是目之所見的器物還是屋子裡淡淡的藥香都很熟悉。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可蒼梧淮卻在這時松開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你醒了就好,且等上一等,我這就讓太醫進來為你把脈——”
話沒說完,浮瑤便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強忍着喉嚨裡的不适,啞聲道:“别走……”
别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裡。
下一刻,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道,她強撐着起身,一把掀開床幔,不顧一切撲入對方懷中。
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蒼梧淮心口一疼,驚怔半晌才恍然回神,立刻順勢擁住了她,一下一下輕撫她發顫的後背,溫言安撫:“别怕,我在這裡,誰都無法再欺負你了。”
“可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她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發顫,像一隻受了驚吓的小獸。
“我們離開這裡吧。”她擡起淚霧朦朦的眼眸,對蒼梧淮道:“我想離開聖京城。”
蒼梧淮目光不着痕迹地輕輕一閃,随即很輕地笑了笑,摸着她的頭發道:“當然可以,你帶着通行文書和玉印,想去哪裡都暢通無阻。”
“那你呢?”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一一句鄭重問道:“你沒有文書,也能随我一起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