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醫院的醫官們交代熬制的湯藥,讓奴婢送來。”
“怎麼不早點拿出來?”蒼梧淮接過那黑稠稠綢的藥汁捧在手中,狐疑地看了阿蔓一眼,轉頭問道:“瑤瑤,這真是你從前的宮女?”
辦事也太不靠譜了。
“不錯。”浮瑤點點頭,卻沒有看向阿蔓,隻是偏頭看了看蒼梧淮手中的湯碗,一臉愁苦道:“阿蔓,這藥也是你熬的吧?”
見三皇子再沒提逐她出宮的事,阿蔓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氣,感激涕零道:“可不是嗎!奴婢無一技之長,是主子教了奴婢一些簡單醫術,否則奴婢也不能留在太醫院,更不會有機會為各宮主子們熬藥。奴婢就知道,主子不會忘記奴婢的……”
“能忘記嗎?”浮瑤無可奈何地一搖頭,有氣無力道:“阿蔓,你太粗心了,熬藥的時候是不是又忘了放甘草中和苦澀之味?”
阿蔓“呀”了一聲,後知後覺道:“奴婢确實忘記了……”
……得虧了這直沖天靈蓋的苦澀藥味,才勉強喚起關于阿蔓的記憶。印象中那是一個粗枝大葉的丫頭,除了幹活兒時喜歡偷懶、有些眼高于頂的小毛病外,沒有什麼壞心眼,倒也不至于因為這麼些小事把她逐出宮去。
“你啊……”浮瑤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總是這樣,這方子是太醫院最常用的方子了,你十次裡能忘記八次,雖說不影響藥效,但湯藥的口感和賣相總歸不好,從前你跟着我,不過是給掖庭裡的宮女内侍熬藥也就罷了,可你往後伺候主子們若還是如此粗心,恐怕有你的苦頭吃。”
阿蔓癟了癟嘴,怯怯應了聲是。
“她确實是我的宮女,平日裡就是這般粗枝大葉的,沒什麼壞心思,殿下這次就饒她了她吧,她定不敢到外面亂說的。”
“既然是你的人,就依你吧。”蒼梧淮一揮手,對阿蔓道:“還不退下。”
阿蔓千恩萬謝退下後,趁浮瑤神思混沌,蒼梧淮朝某個方向使了個眼色,一道黑影閃出,尾随阿蔓而去。
“此地人多眼雜,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為妙。”蒼梧淮攪了攪碗裡的藥汁,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小心翼翼吹涼以後,伸手遞到浮瑤嘴邊:“來,把藥喝了。”
浮瑤眉稍抽了抽,望着對方手中黑糊糊的苦藥面露難色:“我已經好多了,這太醫院糊弄人的東西,不喝也罷。”
阿蔓的手藝,她早已領教,至今心有餘悸。
蒼梧淮眼眸微眯,唇邊挂起似有若無的笑意:“你該不會怕苦,不想喝吧?”
浮瑤:……
是又怎樣啊?這玩意又黑又濃,誰會想吃啊。
“……”浮瑤深吸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不由自主拖長了尾音:“太難聞了,确實不想喝……”
“不想喝可不行。”蒼梧淮把藥碗往床頭一放,空出一隻手攬她入懷,拿着湯匙的那隻手仍杵在浮瑤面前:“你若還不想喝,我可得換一個方式喂你了。”
“……”
他說話時,臉色難得嚴肅,半點不見平日裡漫不經心的戲谑模樣,片刻前那個激烈又不容抗拒的親吻刹那間重回腦海之中。
浮瑤蓦地一顫,臉頰“唰”地一下紅透,說不上來的羞赧夾雜着難以啟齒的期待湧上心間,可是很快就被理智強行壓下。
“别……我喝了就是。”她低垂眼睑,倚在蒼梧淮懷中,喝下湯匙裡黑苦的藥汁。
“唔……”
藥澀的藥味沁入舌根,浮瑤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被濃重的藥味苦得龇牙咧嘴,蒼梧淮遞過來第二勺的時候便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喝了,麻着舌頭顧左右而言它:“對了,你怎麼會知道來東宮尋我?”
“我到你家去過,你妹妹說你歡天喜地地跟着蒼梧清入宮了,自薦枕席要做他的侍妾。”
浮瑤:……
這不胡說八道嗎?
“你那一家人,與宮裡這些人一樣,沒一個好東西。”蒼梧淮仿佛一眼識破她逃避吃藥的小心思,湯匙都快怼到她唇邊了:“來,張嘴吃藥。”
“别這麼說。”浮瑤無奈地咽下一口苦藥,辯解道:“我哥就很好,貴妃娘娘也很好——哎呀,對了,我與太子殿下退婚一事,還得親自向娘娘請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