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硯恒說着,随即反問:“怎麼,有何不對之處?”
“不對。”浮瑤笃定地一搖頭,回首望向無知無覺的硯茗珂,秀麗的長眉一寸一寸緩緩蹙起。
“哥哥的脈象虛弱沉緩,脈澀而弦,綿延無力,并非一朝一夕所成?”
硯恒:“什麼意思?”
“意思是哥哥絕無可能近期回京時才變得如此,他維持這般模樣至少已有數年之久,且他的脈象平和沉緩,并非身受重傷而緻,倒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浮瑤猛地意識到什麼,忽然從床邊站起身,抓住硯恒的手急聲追問:“父親,是何人将哥哥送來府裡?他一定還知道什麼,我要問一——”
“别胡鬧了!”硯恒一甩衣袖,不耐道:“是城中禁軍在城裡巡夜時發現的人,在他的衣袖裡找到官牒和陛下傳令回宮的禦旨,再三确認後才明确了身份送上府中,而哥哥,他診脈的大夫,正是太醫院的多位醫官,衆人口徑一直,怎可能會有你懷疑的那種問題存在?”
“可是父親……”她急急擡頭,本想解釋一番,卻看到一直站在門後沒有現身的蒼梧淮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名年逾古稀得鶴發老者。
——是太醫院院首張醫正。
硯恒回過頭,循着浮瑤的視線看去,在看到蒼梧淮時,不禁怔愣了一下,随後才後知後覺跪地行禮。
“微臣見過三皇子殿下。”
蒼梧淮對其視而不見,徑直越過他來到浮瑤面前,握着她的手溫聲安撫道:“瑤瑤别急,不如先讓張院首看看哥哥的情況。”
“好……”浮瑤定了定心神,微微側身讓出一個位置,恭恭敬敬地朝張醫正見了個禮:“那就有勞院首大人了。”
張醫正醫術高明、德高望重,高居院首之位多年,大溟宮裡尋常主子都請不來的人,還是因白鹭闖入飛凰殿通報硯茗珂不省人事一事恰巧為貴妃所知,特意拿了飛凰殿的玉牌去請,這才把人請到了硯府給硯茗珂看診。
老态龍鐘的太醫院院首坐在床邊的矮凳上,顫顫巍巍的雙指搭上硯茗珂的手腕。
浮瑤屏住呼吸,視線一刻也沒從硯茗珂身上移開。
張醫正這場脈把了許久,久到浮瑤幾乎都要以為他巋然不動坐在原地是因為早就沉沉睡去。
“哎……”許久之後,長醫正顫顫巍巍收回手,轉身對衆人道:“硯大人确實傷了腦識,以至于昏迷不醒。”
“怎麼會呢……”浮瑤緊擰眉心,不可思議道:“他的脈象來看,分明是短時間内消耗太多——”
張醫正行醫數十載,仿佛頭一次遭人質疑,當下起身欲走:“姑娘既然不相信老朽所言,老朽便無須多言,這便回宮向貴妃娘娘複命。”
浮瑤哪裡肯依,連忙上前一步,緊緊拽着他的衣袖不願松手。
“張大人,是我錯了!是我口不擇言,張大人莫要與我一般見識!”浮瑤擡起眼簾,眸子裡已事淚霧漣漣。
“還請大人告知,我哥哥他……到底怎樣才能醒來。”
張院首吹着胡子搖搖頭,歎息道:“他已神識渙散,要想恢複,恐怕難矣……”
“怎麼會……”浮瑤眼中淚雨盈盈而下,緊攥着張院手衣袖的手指骨節因過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過,也并非全無辦法。”鶴發雞皮的老者渾濁的目光一閃,慢悠悠道:“老朽曾在太醫院藏書典籍中看過關于一物的記載,若有此物在手,或可一試。”
浮瑤目光微亮,急聲問道:“何物。”
“傳說南海濱可見鲛人,鱗有劇毒,取其鱗片吞服,則周身血液、根骨煥然一新,千錘百煉而成百毒不侵之體,其血能解世間各種奇毒,其血肉可治世間百病。”
鲛人的鱗片……
好熟悉的東西,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聽說過。
浮瑤緊蹙眉心,打量着張院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且不說世上是否真有鲛人存在,可是按照張大人的診斷結果來看,我哥他是腦識有損,并非中毒,也非生病,鲛人的鱗片對他能起作用嗎?”
張院首不假思索:“沒有作用。”
浮瑤:“……”
“鱗片隻不過是藥引而已。”張院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真正有用的,是服用過鲛人鱗片之人的心頭鮮血——據聞此血具有奇效,能通陰陽,引導徘徊在生死之間的生靈,魂魄重回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