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幹的好事。”追打嬉鬧間,浮瑤在一地破碎的琉璃前停下腳步,指着一地琉璃碎屑,觑着蒼梧淮嗔怪道:“吳公公花了大價錢給我添置的翡翠琉璃窗,全被你弄碎了。”
“别走過去,當心紮了腳。”蒼梧淮在八仙桌前坐下,順勢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長眉一挑,道:碎了就碎了,這玩意看着一般,待會我讓人給你送更好的來。”
他說這番話時眉眼含笑,額角還挂着一層薄薄的細汗。浮瑤擡頭看着外頭的烈日,不由得皺了皺眉,抽出腰間的絲一點一點拭去他額角薄汗。
“剛過了大暑,日頭正毒,你既來了,不早早進來,蹲在外頭作甚?看我的笑話也就罷了,當心中了暑氣。”
袖間冷香幽幽,伴随着絲絹輕柔的觸感拂蕩在面上,猶如一團清涼的水霧驅散熱氣。
蒼梧淮笑着往她掌心裡蹭了蹭,嘟囔道:“我看着竟這般沒用?又不是紙糊的,哪能日頭一曬就倒。”
浮瑤“唔”了一聲,眨了眨眼睛,視線自上而下從他身上掠過。
蒼梧淮還未及加冠,身材颀長,筋骨挺拔,面容五官想來是随了他那曾以美豔著稱的母妃,俊眉修顔,驚豔絕倫,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樣。
知好色,則慕少艾。被這樣一個眉目郁麗、容貌靡豔俊美的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任誰都不禁失神,更何況這個人馬上就要成為她的夫君了,當他專注而熾熱的視線落在身上時,浮瑤不禁一時蕩魂,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快别說了,方才與太子說了一車話,不渴嗎?”她忍不住撇過頭掩飾自己泛紅的臉,手忙腳亂想給蒼梧淮倒水,可拾起八仙桌上的青瓷茶壺掂了掂,卻發現裡面空落落的一滴水也沒有。
“咦,沒水了?白鹭——”她喚了一聲,話剛出口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白鹭和青楓方才被蒼梧清的人帶走,如今下落不明。
腦頂仿佛被一道悶雷擊中,浮瑤話音一滞,随即“噌”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
“壞了!白鹭她們被太子的人帶走了,我得去找——”
“我已經派人去要人了。”蒼梧淮拉着她坐下,笑道:“她們一個是與你一起長大的貼身愛婢,一個是貴妃賜的一等宮女,動了她們一來惹你厭惡,二來惹貴妃不悅,蒼梧清還沒這麼蠢,你不用擔心。”
他說的有幾分道理,浮瑤剛松了一口氣,可一聽蒼梧清的名字,像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忽然抓緊他的手臂,壓低聲音悄聲道:“方才你說的是真的嗎?太子殿下他……當真有不臣之心?”
她的聲音又輕又淺,幾不可聞,蒼梧淮卻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毫不避諱道:“自然是真的,不過這沒什麼,我若是他,在他那個位置和處境上,也會有所行動。”
“你瘋了嗎?說這麼大聲!”浮瑤睜驚谔地睜大眼睛伸手捂住她的嘴,兩條細眉幾乎要擰到了一起:“也不怕傳到陛下耳中,再把你給貶了?”
“我會怕他?”蒼梧淮挑了挑眉,在她掌心裡悶聲道:“你信不信這番話即便是當着他的面說,他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少拿這種事開玩笑。”浮瑤收回手,斂着眉問:“你方才說太子的處境是什麼意思?他的處境有什麼不對嗎?”
蒼梧淮的視線追随着她倏然抽離的手,瞳孔微微收緊,似有些不舍。
“蒼梧澤大病數年,還能有機會從鬼門關爬回來,便格外惜命,加上有些年紀了,疑心日重,這段時間已然開始懷疑當年身染重病是為人暗中謀害。”他勾着唇角,似嘲非嘲地笑了笑:“而身在儲君之位的蒼梧清,自然是他首當其沖懷疑的對象。”
“這……不可能吧。”浮瑤叩着桌面思忖道:“陛下染病昏迷數年,若背後主謀是太子一黨,他趁陛下昏迷時名正言順取而代之豈不好?何必延宕至今,直至陛下醒來?”
“蒼梧澤昏迷時,朝堂之上還有魏氏一脈的勢力掣肘,沒你想的那樣簡單。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蒼梧澤此前極其信任太子,他對太子産生懷疑,是因為——”
說到這裡,他看了浮瑤一眼,道:“是因為你哥硯茗珂的事。”
“哥哥?”聽到兄長的名字,浮瑤先是一征,随即心口一陣絞痛,莫名的情緒倏然湧了上來,過了好半晌才艱難開口,話音驟冷,一字字問道:“什麼意思?我哥出事,也與蒼梧清有關?”
“那倒也不是。”蒼梧淮見她臉色驟便,連帶着聲音都跟着微微發顫,便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撫道:“至少目前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小硯大人的事與蒼梧清有關。”
“……”浮瑤閉了閉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