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奉命離京,赴任路上遭遇巨獸襲擊村莊,我不忍沿途百姓流離失所,強行催動内力與之抗衡,最後雖将猛獸斬于劍下,自己也被拍碎五髒六腑昏迷不醒。一切都是我不自量力所緻,與任何人無關。”
他雖說得雲淡風輕,但從其隻言片語中,仍能窺見當時危急之勢。
浮瑤張了張嘴詫異道:“如此說來,哥哥昏迷并非人為,而是意外?”
“不錯。”硯茗珂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無人害我,是我強出頭罷了。”
“怎麼會?”浮瑤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哥哥以一己之力護一方安甯,是天底下最最厲害了人!怎會是強出頭?”
“天下最厲害的人?”硯茗珂唇邊噙着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比你的太子殿下還要厲害嗎?”
浮瑤微垂眼簾,長長的睫毛蓋住了視線,撇開頭小聲呢喃:“這不是一回事。”
硯茗珂緩緩斂了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過了片刻不疾不徐道:
“說起來我昏迷數年,對如今宮中形勢竟是懵然不知,倒是你常年身在宮中,且與我說說如今宮裡和朝堂上的形勢吧。
“朝堂上的事?”浮瑤眨了眨眼睛,竭力思索片刻,道:“如今陛下身體康健,太子殿下也很好,陛下新認回得三皇子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黨羽和勢力,但遠遠比不上太子殿下,至于宮裡的事……殿下平日裡不許我離開東宮,是以我并不知曉。”
硯茗珂斜飛的長眉一寸一寸擰緊,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哥哥為什麼這樣看着我?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
哪裡都不對。
硯茗珂搖搖頭,沒有接話,反問道:“那你呢?你身上是否發生過不同尋常之事?你且細細與我說來。”
“我?”浮瑤略一思索,道:“哥哥出事不久,我便入宮房醫女,後來被魏貴妃指婚給了太子,再然後……唔,再然後,奇怪,怎麼不太記得了……”
“醫女?”硯茗珂忽然打斷她,“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你連怎樣把脈問診都不知道,如何當醫女?”
浮瑤竭力從記憶的漩渦裡保持清醒,艱難地睜着眼睛呢喃:“是……是了。我不會醫術,如何當醫女……”
“你的醫術是我手把手所教,”硯茗珂抓着她的手與她對視,“你不是不會醫術,你是忘記自己的醫術了。”
“忘記?”浮瑤一臉懵然:“什麼意思?”
硯茗珂的臉色陡然變得嚴肅:“你的記憶被人為幹預過。”
“?”浮瑤眨了眨眼睛,一臉莫名。
硯茗珂:……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捋一捋厘清頭緒。”他扶着額頭,語氣裡的疲憊幾乎化為實體:“今日你我的談話内容莫要讓太子知道,我會想辦法查清楚這件事。”
“查清楚什麼呀?”浮瑤不解道:“我在東宮一切都好,太子殿下為人寬和,溫潤如玉,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有什麼好瞞着他的?”
硯茗珂的聲音帶着深深的無力感:“傻妹妹,你當真認為他是溫潤如玉的真君子?儲君之位雖是位高權重,卻也危機重重,若沒有堅毅狠戾的決心和酷烈強硬的手段,焉能彈壓臣下、掌控全局,坐穩儲君這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
蒼梧清此人,絕非你想象中的那樣,光風霁月,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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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瓊院回到凝香院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祥意手裡提着燈籠走在身側,彎着腰為她照亮腳下的路。
與哥哥說了半日的話,情緒和腦袋一樣沉重,浮瑤心不在焉走進房門,直到身後傳來“砰”地一聲悶響,仿佛什麼重物沉悶地倒地,随後房門被人關上,朦胧的月光被徹底隔絕在外,屋子裡頓時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祥樂,怎麼不點燈?”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話音剛落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捂住了嘴。
“噓——”輕而微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浮蕩在她的鬓邊。
“點了燈若是被人看見可怎麼辦呢?”
與此同時,一支纖長有力的手臂橫了過來搭在她腰間,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倏然一緊攬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