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蒼梧淮帶着滿襟風雪來到浮光殿。

他裹着厚重的鬥篷，面容憔悴，眼底兩抹青黑，想來已是許久沒合眼了。

“聽下人說，瑤瑤想見我。”蒼梧淮在桌邊坐下，捧起浮瑤遞來的熱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還是你回來後第一次主動要求見我，倒真叫我受寵若驚。”

他雖語氣輕快，可仍難掩聲音裡沉重的疲憊，浮瑤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感覺心髒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用力揪緊了。

“怎麼不說話？”或許是因為她的臉色太過難看，蒼梧淮不禁緊張起來，一臉肅容抓過她的手，急道：“莫不是生病了？來人，傳太醫——”

“不用，我沒事。”浮瑤搖搖頭，目光仍未從他臉上移開：“大雪連日不絕，這些天又不了你的人影，我有些擔心……”

蒼梧淮怔了怔，接着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展顔一笑，展開五指把她的手包裹進自己的手掌裡。

“原是想我了。”他輕聲道：“政事繁多，朝堂上的老臣頗難對付，這段時間我忙着處理公務，倒顧不上你，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好。”

“是因為這場大雪嗎？”浮瑤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到窗外，恍如自言自語般輕輕呢喃：“也不知還要下到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即便是聖人天子，面對霜風雨雪也無可奈何。”

浮瑤看向他，猶豫半晌，終于還是拿定了主意：“坊間已有傳聞，說你囚禁聖上，意欲弑君殺父，種種行為天道難容，這場大雪就是上天降下天罰。”

時局動蕩，天象異常，早在蒼梧清之前，宮中已有如此傳言，隻是那時，浮瑤隻當無稽之談，并未放在心上。

蒼梧淮臉上的表情僵了僵，過了半晌才道：“這些閑言碎語竟都傳到你耳中了？看來我有必要好好整肅大溟宮，重重懲處背後妄議主子之人，看誰往後還敢亂嚼舌根。”

浮瑤一把抽回手，蹙眉道：“堵不如疏，陽景，你身在朝堂多年，我原以為你比我更懂這些道理。”

蒼梧淮的目光一時陰沉下來，他望着浮瑤的眼睛，慢慢問：“所以，瑤瑤希望我怎麼做呢？”

“陽景，放過聖上吧。”

蒼梧淮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強壓某種情緒：“你為他求情？你明明知道他當年是怎麼對待我的母妃，你明明知道他是怎樣對待我！我隻不過把讓他親自嘗一嘗當年我受的苦。”

“可天罰——”

“根本沒有什麼天罰！”蒼梧淮“噌”地一聲站起身來，“若真有天道，為何當年他殺妻棄子時不懲罰他？現在卻來問我的罪？如果天道當真這般處事不公，我違逆天道又有何錯？”

浮瑤啞口無言。

“硯浮瑤，你今日喚我過來，便是想勸我放過蒼梧澤？”

“我……”

可蒼梧淮已經拂袖轉身，再不多看她一眼，推開房門走進漫天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