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沉,雪舞霜天。
浮光殿裡的袅袅異香熏得人昏昏欲睡,貼身伺候浮瑤的幾名大宮女,平日裡最是警覺小心,今夜不知何故皆已不約而同沉沉睡去。
像是得到了某種信号,浮瑤披衣而起,厚重的貂裘鬥篷下擺伴随着她的腳步拖曳在地。
内殿無人掌燈,黑暗中的浮光殿安靜得可怕,浮瑤推開雕花房門,看見門邊倚靠着兩名已經失去意識的宮女,徑直朝殿外走去。
平日裡關得嚴嚴實實的沉重殿門今日一推就開,蒼梧淮以保護和伺候為名派來看守她的侍衛宮人也不知去了那裡,整個浮光殿前院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地面上堆積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浮瑤神色如常,踏着積雪而行,裹着白色鬥篷的身影逐漸和一片純白的雪地融為一體。
三日已過,今日是她做出決定的日子,而這個決定,早在蒼梧淮拂袖離開浮光殿時,就已經在浮瑤心裡定了型。
北溟之主是誰她不在意,可北溟是她和哥哥的故園,不該就此被風雪掩埋。
陽景的雙手也不該因複仇而沾滿血腥。
……
藏在發簪和香囊裡的香粉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隻消取上一點點投入香鼎之中便足夠放倒屋子裡弱不禁風的宮女。
陽景怕是已經忘記她曾是一個醫女,調配迷香對她來說隻在舉手之間吧。她想。
浮光殿外的一切果然已如蒼梧清所言被安排妥當。浮瑤裹着厚重的鬥篷竄入宮道,按照對方事先告知的路線一路上低眉垂目,行色匆匆,竟格外順利,一個宮女内監都沒有遇到,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無極殿外。
殿外長長的石階上矗立着兩排侍衛,從衣着來看是直屬聖上管轄的禁衛,獵獵寒風中,他們身形挺拔,猶如一尊尊冰雪雕鑄而成的塑像。
那是大明宮中實力最強橫的護衛,在他們眼皮下根本沒有闖入無極殿的可能。
可浮瑤用不着硬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從宮道路口探出身來,朝無極殿一步一步走過去。
在第一階玉石階前,她被前排侍衛伸手攔下。
“什麼人!”年輕的侍衛厲呵一聲,細碎的雪花從他長長的眼睫上簌簌落下,“三皇子殿下有命,任何人不得擅闖無極宮!”
浮瑤微微擡起頭,伸手放下鬥篷厚重的兜帽,露出一抹蒼白的面容。
“是我。”她說:“殿下讓我來此稍待片刻,他随後就來。”
在看清她面容的一刻,年輕的侍衛倏然變了臉色,怔愣了短短一瞬便在她面前屈膝行禮。
“屬下方才言行無狀,沖撞了硯姑娘,請硯姑娘恕罪。”
浮瑤很輕地搖搖頭,撈起裙擺悠悠踏上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