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表哥的欠款應該逾期挺久了吧,您最好告誡他,可别做什麼違反亂紀的事,不然欠款事小,蹲局子就是事大了。”
陳麗娟怒不可遏,自己兒子不争氣是她心頭的一塊病,現在被人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怒氣沖上心頭,睜圓眼睛,她手指着付青橙大罵。
“付青橙,你真是無法無天了,連你表哥都敢詛咒,你不怕有報應?”
付青橙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把轉賬記錄截圖,她低眼扣上包包拉鍊。
“錢,就這麼多,如果你不怕坐牢,就去起訴好了。”
沒再搭理她,付青橙開門下樓,正對樓梯,迎面遇到推着餐車送火鍋食材的服務生。
陳麗娟在後面不依不饒。
“别讓她走了,今天的飯錢她付!”
陳麗娟吼叫得大聲,還沒進門的服務生吓得臉色一顫,他站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看付青橙又看看陳麗娟。
付青橙嘴唇微抿,側過身,手指朝後,她指了指桌上沒開封的碗筷。
“我是來跟她說幾句話的,誰點單誰付錢,如果逃單,下一個路口就是分局,你可以去警局報警。”
*
火鍋店下樓就是馬路,霓虹燈閃爍,車流人流交織在一起。
付青橙抱着手臂走在路上,她出門的時候沒換衣服,身上還是下午陪小魚不吐刺吃飯時穿的白T和牛仔褲。
京北是地道的北方城市,入秋比别的城市都早,涼風吹在身上,付青橙打了個寒顫。
她擡手揉了揉胳膊。
擡頭看到前面有一家面包店,付青橙腳步頓住。
燈火通明的櫥窗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甜點,付青橙低頭,在玻璃櫃拐角看到一款熟悉的面包。
猶豫了一秒,她推開門走進去。
“你好,現在是優惠時段,面包買一送一。”拿着托盤的服務員推薦。
“給我一個紅豆面包。”
付青橙拿出手機掃碼付款,這家面包店是連鎖品牌,付青橙高二以前每天都買,後來她味覺失調加上家裡經濟落敗,才戒了這個習慣。
付青橙沒要包裝袋,她拿着面包邊走邊吃,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響,她忽略沒接,直到最後一口面包吃完,她才找了個沒人的水泥台階,靠着路燈,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媽媽。”
“青兒,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陸玉蘭的聲音焦急,付青橙嗯了一聲,抽了張紙巾擦手,她說,“剛才在買東西。”
她不緊不慢的說話,陸玉蘭聽了更着急,“你舅媽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你錢數目給的不對,還詛咒你表哥?”
“沒有。”
付青橙看着眼前開過去的一輛車,聲音平靜,“她想提前支取下個月的還款,利息我當然要扣除,至于詛咒...表哥是什麼德行,媽,你應該比我要清楚。”
“她提前要下個月的錢肯定有急用啊,你這孩子怎麼能扣利息呢?”
陸玉蘭歎了口氣,卻也不忍心責怪女兒,她輕聲勸她,“我們到底是親戚——”
“如果是親戚,當年她和舅舅就不會攔着你拿房子去換爸爸的醫藥費。”
付青橙打斷母親,“都是還錢,舅舅和舅媽可比銀行狠多了。”
付青橙讀高二以前,家境還不錯,付行山那時跟人合夥經營品牌服裝,開了好幾家連鎖店,後來網絡直播興起,服裝店生意受到沖擊,付行山沒有及時調整策略,連着幾個季度營業額出現虧損,合夥人那時股市爆倉,卷款跑路,資金鍊留下一個巨大缺口,付行山賣了兩套房子才填上窟窿,因為這件事的打擊,付行山每天夜不能寐,一個淩晨在衛生間摔倒。
醫院很快檢查出來是急性腦梗,需要馬上手術。
付家那時候現金隻剩幾千塊,信用卡也全部停了,付行山病來得兇,檢查造影放支架,一連串手術做下來,扣除醫保,還有将近十萬的自費缺口,陸玉蘭被老公寵了一輩子,頭一次要做主拿主意,完全慌了神,以前圍着他們家轉的親戚全都沒了蹤影,後來付青橙老師家訪,了解情況,告訴她可以拿房子去抵押貸款。
“雖然有利息,不過現在政策不錯,銀行利率給的低,每個月按時還款就可以。”
人到窮處沒有選擇權,陸玉蘭兩天跑了四家銀行,終于談妥貸款,3.65年化,三年還清。
舅舅和舅媽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們告訴陸玉蘭不要簽銀行的合同,否則貸款還不起會變成法拍房。
“我和阿良手裡還有十五萬,妹妹你先拿去用。”
陳麗娟臉上堆着笑,她算賬給陸玉蘭聽,“你借銀行錢還錢有期限,從我們這拿,妹妹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我,而且青青馬上要讀大學,你們一家三口還要過活,無緣無故背上債務,壓力多大呀!”
一番話動搖了陸玉蘭的心思,她做慣了家庭主婦,承受不了壓力,被自己弟弟弟媳婦一哄,便放棄了抵押房産,拿了那筆錢。
變故發生在付青橙高考後,付行山出院後恢複良好,學習在網上經營自媒體,給客人提供花樣,接單做旗袍,雖然每個月收入比不上以前,但也可以維持家庭開銷和他平時的治療。
付青橙清楚地記得那是她去學校填完志願回來的第二天,舅舅舅媽在家裡待了一個下午,臨走時拿了一張欠款條和還款合同讓媽媽簽字。
“哎呀,我們也是沒辦法,這幾年建平廠子裡生意越來越不好,如果有路子,我們也不會跟妹妹妹夫你們要利息,這不是日子難過嘛......”
家族群的信息一條接着一條,付青橙不用看,也知道是陳麗娟在群裡腹诽她,抵着路燈,她将剛才錄的錄音發到群裡。
然後沒有猶豫地退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