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清起身去吧台拿水,看到梁發棋沒下完就要走,他從旁邊側過身,伸出一條腿将他攔住。
“喂,把棋下完。”
“我回來再跟你下。”
梁發急匆匆,踹開他往外走,周朗清攔着,不讓他出去。
“别想在外面用手機跟人求助,梁六,你今天不靠自己的本事赢我,我那枚綠水鬼可不會給你。”
“不給就不給,大不了下次我送你兩塊。”
都是有錢的公子哥,誰也不在乎這一二十萬的東西,梁發語氣焦急,“你讓我出去找付青橙。”
“你又不是付青橙的誰,那麼心急幹什麼。”
周朗清靠着沙發,無情提醒,“可别忘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你這樣上趕着,小心瓜田李下,被人誤會。”
“兄弟我可是為了你好。”
“那你說怎麼辦,讓潔兒去找嗎?”
程潔兒原本坐在沙發上看兩個男生打嘴炮,見他們把自己拉入戰局,她識趣地将外套穿好,煞有介事地拿手機起身,“那我去吧。”
“我看還是讓放哥去找吧,你在外面跑了一晚上,已經很累了。”
盛放坐在吧台中間,他原本正低頭在手機上打字,聽到周朗清這樣說,視線從屏幕上移開,頭微微擡起。
“周二黑,你還挺會安排。”
“那不知道放哥願不願意呢,付青橙現在也算我們半個同學,将來我們還要一起修學分,光憑這一點,放哥出去找一下她也沒什麼吧?”
程潔兒已經走到了門口,聽盛放搬出這些借口,她轉頭看自己哥哥。
盛放沒說話。
包廂内喧擾的麻将聲此起彼伏,氣氛鼓噪,盛放後背抵着吧台,單手橫放在大理台面上。
他無聲地坐了一會,兩秒後,拿起放在一邊的外套甩上肩頭。
“知道了,我去找。”
*
付青橙站在洗手台前。
洗手間空無一人,水流聲寂靜,付青橙洗幹淨手,手心朝上放在烘幹機下面。
轟鳴聲響起,付青橙盯着亮起的紅色小圓點,黑軟長發從肩頭滑到胸前。
肚子那裡還是墜墜的不舒服,她試着動了動兩條腿,把手心吹熱。
四周都是長廊。
有些包廂房門沒有關,有隐隐的笑聲和說話聲從裡面傳出來,付青橙踩着地毯,腳步虛浮。
不知道是不是人不舒服腦子就會犯糊塗,繞了幾個圈,她居然都沒找回之前的路。
996
996
996
嘴裡默默念着這個數字,付青橙在原地來回走。
每個房門上的數字都好陌生,付青橙走了一會,胳膊和手臂上起了一層疙瘩,蘭玉坊冷氣開得足,在這裡待久了,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凝固,心跳也在慢慢變緩。
發覺溫度在變低,付青橙咽了口口水,擡起腳,她剛想繼續往前走,兩眼一黑,視線瞬間變得模糊。
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務生往這邊走來。
他大概是偷跑出來抽煙的,還沒走過來,付青橙便聞到他身上清淡的煙草味。
“你,你——”
後面的好字還沒說出來,付青橙一口氣沒提到胸口,身體一軟,她摔倒在厚厚的編織地毯上。
*
“付青橙。”
“付青橙。”
耳邊的聲音由遠及近。
付青橙意識混沌,她伸手抓住自己胸口,扭了幾下,睜開眼睛。
程潔兒的巴掌臉出現在眼前。
付青橙一怔,剛偏過頭,天花闆垂落的燈光刺進眼底,她嘶了一聲,挺起上半身想坐起來。
“别動,你的點滴還沒打完呢。”
見她醒過來,程潔兒從病床前起身,避開她手背上的留置針,程潔兒伸手按住她的手,“醫生說你貧血,在給你挂營養液。”
付青橙這才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還有床單都是雪白的顔色。
程潔兒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她沒拿手機,單手托腮,盯着付青橙的臉看了兩秒。
“小可愛,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四個小時哎,把大家都吓壞了。”
付青橙的頭左右擺了擺,她意識現在還不是很清楚,聽到程潔兒這樣說,以為自己耽誤了他們團建,心裡很不好意思。
“對不起。”
“跟我道什麼歉,是我哥把你送到醫院來的。”
程潔兒手撐着太陽穴,眼睛看着她,“要不是他在蘭玉坊的走廊發現你,你還不知道要昏迷多久呢。”
付青橙沒做聲,她低頭揪身下的床單,一張臉沒有什麼血色。
“哎,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動啊,留置針歪了會回血的!”
程潔兒按住她亂動的手,“這瓶打完就沒了,忍一忍嘛!”
付青橙嘴唇幹澀,她拉着被子蓋住上半身,程潔兒在旁邊又說了幾句話,不過她沒聽到。
“對了,待會輸完液你在醫院住一晚上再回學校吧,反正費用都交了。”
付青橙最近對錢敏感,聽到費用兩個字,下意識便想起什麼,她看了一眼病房的環境,過了兩秒,小心翼翼地問程潔兒。
“錢是誰交的?”
“我哥啊,他打車送你來的。”
程潔兒說,“他抱着你不能開車,隻能在路邊叫出租車,挂号交錢都是他辦的。”
正說着話,門從外面打開,盛放和兩個護士走進來。
一個護士給她拔輸液管,另一個拿血壓計給她量血壓,等到全部弄完,程潔兒将凳子推給盛放。
“哥,你先陪付青橙,我去上個廁所。”
付青橙抱着枕頭坐在病床上。
盛放身上的T恤下擺揉皺了一圈,軟趴趴地搭在腰上,他伸腳踩住凳子下面的橫杠,彎腰在病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