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區靜悄悄。
走廊沒有人經過，漆黑一片的病房，付青橙睜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門縫洩進燈光，付青橙側翻身體，服務台傳來一兩句值班護士輕聲交談的聲音。
她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胸口，醫院的夜晚，時間總是過得特别緩慢。
手機放在床頭櫃邊的插口充電，電量顯示滿格，微弱的熒光照亮她巴掌大的一張臉。
付青橙原本就睡得不踏實，猛地被光照到眼睛，她焦躁地踢開被子，翻身下床拔掉手機。
打開屏幕上頭的手電筒，借着亮光，她從相冊裡翻出晚上給盛放寫的欠條。
本人付青橙，因急診住院，截止2022年9月17日，尚欠盛放人民币16754元整，本人承諾于2022年10月16日前全部還清。
簽字：XXX
手印：XXX
幾個小時前——
“一個月？”
看到欠條上的還款時間，付青橙太陽穴突突跳動，她從床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雲淡風輕的男人。
“對，一個月。”
盛放按動手裡的圓珠筆，站在病床前，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最多我不收你利息。”
“可是這一萬多的費用都是VIP的房費，如果是我自己付，我不會住VIP的。”
付青橙急了，覺得自己成了冤大頭，簡單的貧血，算上檢查和點滴，報完保險，最多也隻要一兩千，哪裡要花這麼多。
“不好意思，付同學，當時你昏迷不醒，我沒法對着醫院挑挑揀揀。”
盛放還是跟剛才一樣慢條斯理，拎起還沒有簽名的欠條，男人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不為所動。
“我隻能把你帶到最近的醫院，不巧，這裡沒有普通病房了，隻剩下VIP。”
*
欠舅媽一家的錢還沒還清，又來一筆新賬，付青橙心口沉重，退出屏幕，她坐在床上抱住雙腿，把頭埋進膝蓋。
嘀嗚嘀嗚——
樓下傳來救護車開進醫院的聲音，急促的警報驚動門衛，付青橙走到窗前，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病人躺在擔架上被擡進醫院。
似曾相識。
兩年前，付行山腦梗發作，也是在這個時間，被送到醫院急救。
醫生當夜就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個時候，她覺得他們家一定完了。
樓下一片兵荒馬亂，付青橙站在窗前看了一會。
路口的燈穿過窗戶照進病房，付青橙在玻璃的反光裡看到自己的臉，放下手機，心底深吸口氣。
不要緊的，以前那麼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欠點錢又算什麼呢。
付青橙想明白，立刻回到床上躺好，她有意放松意識，過了一會，沾着枕頭便睡着了。
*
第二天醒過來，程潔兒已經洗漱完畢，在醫院吃了早餐，辦好出院手續，程潔兒開着自己那輛拉法載她回學校。
昨天臨睡前，付青橙答應程潔兒去盛一碗幫忙，所以程潔兒沒有把她送回南區宿舍，直接大喇喇地扶着方向盤開進思政1樓。
那裡有個地下停車場，一部分供學校老師使用，一部分供給在這裡租借房子的學生。
付青橙第二次來這裡，周圍的環境和設施沒什麼變化，玻璃感應門在前面打開，付青橙拿着手機，和程潔兒走進大樓。
迎面碰上幾個高個子的男生。
他們從電梯裡走出來，風風火火，陸詢走在前面，電梯到感應門隻有一個轉彎，所以他一擡頭，便看到進門的程潔兒和付青橙。
“潔兒。”
陸詢看到人，叫了一聲程潔兒的名字，說完也不等她接話，視線一轉，目光落在旁邊的付青橙身上。
“橙子同學，你也來了。”
“咦，你怎麼出來了，不用在裡面幫忙嗎？”
程潔兒是盛一碗唯一的女生，平時大家都讓着她，發現陸詢‘脫崗’，她的眼神立馬變得嚴肅，一張臉也闆了起來。
“今天的活動食材不夠，放哥讓我出去買一點。”
陸詢站在對面解釋，他看着兩個人，“還有餐盤也不夠，放哥臨時改了餐單，需要很多炖盅和碟子。”
說完他就帶着幾個人走了，程潔兒看着他們離開，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嘴裡叽裡咕噜冒出一句話。
“食材不是都對過嗎，怎麼會不夠？”
她一個人自說自話，付青橙沒去打擾她，她陪她站在電梯門前，直到程潔兒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
她拿出來接聽。
“喂——哥......”
“......”
“我們？”
程潔兒打電話的動作停下，轉過頭，她看了付青橙一眼。
“我們已經到了，在樓下呢！”
電話是盛放打來的，程潔兒手指按到免提，付青橙站在後面，聽到盛放低沉的聲線隔着聽筒傳過來。
“那還不上樓？”
“好好好，我們馬上上去。”
程潔兒最不敢得罪的就是盛放，她忙不疊地答應，恰好電梯這個時候沒有人進出，按下上樓的按鈕，兩個人走進轎廂。
付青橙上次來走馬觀花，沒有仔細去看盛一碗的布置，出了電梯，兩個人從走廊往辦公室走，程潔兒告訴她，這一層樓都是盛一碗的活動空間。
“我哥的辦公室呢，平時用來做策劃，其他的地方用來做活動場地。”
程潔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恰好經過一個布置好的場地。
裡頭方方正正擺了一些白色的矮腳桌，沒配闆凳，隻有地闆上鋪了一些米黃色的榻榻米。
付青橙看到中央放了一個一人高的廣告牌，貼着落地窗，她看向裡面。
“‘被-小-學-老-師-揍-過-三-次-以-上’”
付青橙默默念出廣告牌上的一行字，她沒有看懂，待在原地，回頭看了程潔兒一眼。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付青橙轉頭，盛放和周朗清出現在房間門口。
“哥！”
程潔兒叫了聲哥哥，盛放看着兩個人，嗯了一聲。
“橙子同學，你身體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