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季從六月逼近八月,氣溫也如穩定的弧線快速上升,枝葉茂密的樹上蟬鳴沸反盈天,正午的高溫曬得祖國花兒嫣兒吧唧,紛紛趴在班級渴望教室嗡嗡使勁騰躍冷氣的空調救他們狗命。
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二十多分鐘,班裡大半的學生都低頭埋桌昏個一塌糊塗,有個别不耐熱的男生還搬着椅子立空調下邊用外套兜頭睡得像座沉默的火山。
靠窗的窗簾齊齊拉上,厚重的簾子透不出一絲光,直面陽光的熱度卻擋不住地絲絲縷縷侵入。
最邊上靠窗的學生像是被狗追,紛紛挪走椅子往教室裡邊靠,歪着腦袋就往裡邊幾列相熟的同學桌子上搭。
空空的一列,隻剩第四排低頭提筆演算的女生。
她眼臉低着,幾縷碎發落在白皙的頰側,水紅色的唇微抿,整個人掩在昏暗中顯得沉靜而溫和,像一顆柔和發散盈光的貝母珍珠。
若不是她左側額際微薄的細汗,以及面頰泛起的薄粉,還以為她是個冰坨坨,絲毫沒被窗外的高溫影響。
夏知惜解出答案,随着習慣,在數學習題卷最後一題落下,答:……。
她放松地呼一口氣,擰開保溫杯抿了一口,而後痛苦地皺了下臉。
心想,無糖無奶冰美式真不是一般人喝的,也就冰冰涼涼的還算撫慰人心。
最近半個月,因為她自己規劃的進度,打算每天午休飯後也刷題追進度,每天早上都會蹭一杯紀暄研滴好的濃縮咖啡液加冰。
畢竟這東西真是提神的不二選擇,但她果然還是不喜歡,實在太苦了。
她從書包裡撿了顆水果糖剝開含進嘴裡,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她看着桌面上隻有零星兩三個紅叉的習題卷,心下頗為自得,她想着明天就能到來的暑假更是樂得嘴角不明顯的梨渦都凹出來了。
一中教學進程其實前幾天就結束了,市聯考也考完了,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宴海一中天殺的居然還要留校三天評講試卷。
而且A班的那些老師壓根不搭理統考卷,落下一句“這試卷難度你們心裡都清楚,我就不費時間講了,那點不會的題找會的同學問問就成。”,而後開始接着之前停下的教學進度講高二上的知識。
夏知惜才在宴海一中呆了近一個月,心理卻和A班其他同學逐漸一緻。
這天殺的狗比學校什麼時候能炸。
好在這三天的新進度不劃進開學考,否則夏知惜真想往班級上的電風扇挂吊繩。
她把保溫杯擰好,松着肩膀拉個懶腰,這時叮鈴鈴的午休預報鈴響起,提醒學生
——午休隻剩十分鐘。
趴在桌上的同學不約而同擡起頭,揉着臉瞪着眼,強迫自己從身至心慢慢蘇醒。
跑去班級後頭空調那邊避難的王緻行挎着椅子回來,他看着夏知惜攤在桌上的試卷,搖頭以示對她這拼命三娘架勢的由衷佩服。
他正想開口像往常一般賤兮兮地說道幾句,一陣哐哐的巨響伴着風像球一樣投進班級,那顆勁兒十足的球撐着門,激動得臉通紅,喇叭似的:“好消息!天大好消息!期末成績出了!咱班全科平均成績第一!還比第二高五分!而且!全科段一在咱班!”
來人是高一A的學習委員兼生物課代表曹彬,長相清秀身高在男生裡不高,人送外号小曹,平平無奇一稱呼,不為啥因為這娃有些可憐,他爸是班裡的生物老師,大家喊他老曹。
這娃平日裡被他爹盯得緊,成天被各科老師喊起來回答問題就算了,偶爾還要上台給他爹當示範模特,有回他爸給大家講解免疫系統,突然扯到到身體的淋巴結消炎,這小子被他爸拎上去捏着肉摸淋巴結的位置,站白闆前頭像要被宰的小雞仔一樣無助又可憐。
于是大家從那一刻開始決定親切喊他小曹。
不為啥,學生時代都單純,每個人都自我憐惜覺得自己挺苦逼,一下子看到真慘的,啥外号都喊不出來,喊了怕損自己功德。
撐着頭醒神的三兩同學,費勁地支棱着身子不讓身體再次倒上桌子,翻着白眼不屑:“嘁,這有啥好奇怪的,不在我們這難道在一班嗎?”
一中的排班有些稀奇古怪,文科班在一二樓,理科在三四五。但是理科尖子班是AB班,文科是一二班,後頭都是平行班。
一中在期中後雖然分班了,但是文理科的課程都還在上,不過理科班周六的課全部都換成了理科課程。
A班和一班裡的學生都是有着相對偏科偏好,但是本身高一都是排在前頭的尖子生。全科成績相對來說也會有着很強烈的互相針對性。
學生時代沙雕又不缺乏競争,更别說這種相對來說是一種班級榮譽間的競争,一中也因為這種傳統,在正式進入高二前,高一A和高一一都無法避免長達幾月的互相較勁和掐架。
小曹拍了下前排學生的桌子,絲毫沒被澆滅熱情:“但是這段一的文科排名在文科班排第二啊!”
“霍!”一聲,有人驚歎,沒清醒的學生像是被噴了提神醒腦氣霧劑,齊齊揚起頭,眼睛瞪如銅鈴,精神倍倍兒的。
大家叽叽喳喳一陣,有人大笑:“上回那測評考他們班那誰誰不是考了個理科第十!還上表白牆嘚瑟這事,這回我們班有人占了他們第二!我看他們現在怎麼擡起臉!”
衆人哄笑幾聲,臉上帶起幾分憋屈曆史将要平反的喜悅。
也有人充滿好奇:“不過這第一誰啊!上回我們班最多不是才排文科二十三嘛?誰啊,這麼突飛猛進的?”
一中高一下,大多數考試都是文理各考各的,但是偶爾會有測評考,考的内容就是高一内容,為的是讓正式進入高二前學生不忘記全科考試的手感以及内容,确保他們的會考都能通過。
問話那人見曹彬聽到這話卻不答,臉上居然帶出幾分惡心的扭捏,無語地上前拍了下他肩膀:“你幹啥不說話?便秘?”
曹彬臉爆紅,用肩膀怼了下男生的肩膀:“滾。”
他邊說着,還歪着眼往靠窗那列瞥。
那男生順着他的神色看過去,面上帶出幾分恍然:“噢!我就說嘛,原來是夏知惜啊!”
夏知惜轉學的時間趕巧,在期中分班後一個多月來的,班裡的同學也都好相處,老師甚至都沒怎麼費心,大家帶動着氣氛,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她這位難得的轉校生就融入了高一A集體。
平日裡同學耍寶、鬥嘴,她雖然很少參與起哄,但是看熱鬧那群人裡少不了她。
“雖然人是長得好看的,但念個名字沒必要害羞哈,臉皮子咋還是這麼薄。”那男生是個爽朗的性子,說話也直白。
周圍的同學也三三兩兩發出善意的笑鬧。
“小曹下回喊本帥哥名字可别臉紅,本帥受不了!”
“還有我!”
“我呸,就你們還帥哥,家裡衛生間沒鏡子嗎?”
夏知惜坐在角落,嘴巴裡混着咖啡的焦香和水果糖的清甜,聽着周遭鬧哄哄的聲音。有些迷茫。
不過重點極度精準。
所以她這次是全科年段第一?
她旁邊擦着眼鏡的李思樂,轉頭看她:“你文科還挺好。”
後頭的王緻行啧啧說:“這哪叫挺好,那是好到爆炸,我們班全科排名在很前邊的才二十多個,偏科的多得是嘞。”
李思樂把眼鏡戴好,瞥他一眼,直白道;“是你比較查無此名。”
“理科二十名,文科一百五十多。”她搖頭,評價:“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