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上回在浔南南巷街碰上的賴棋老頭,死活不讓被吃的車,倆年過花甲的老頭滾成一團扣着手,擰成繩一樣的糾葛,險些波及趴一邊拍棋壇側邊落葉的她。
她眨了下眼,往邊邊挪了挪,想了想,備覺不妥,又挪了挪。
她挪到樹影邊邊,才倍感安心地停下步子。
不等她擡頭,不遠處傳來一聲笑。
她擡頭看去,就見沈谕瑾手裡拎着袋東西,抱着臂歪頭看她。
他眉梢微挑,眼尾上翹的桃花眼有着戲谑,語中含笑:“你這是在以自己的鞋底寬度為測量單位,對正午榕樹形成的樹蔭半徑進行估計?”
聽這話,對方估摸把她挪動的全過程看了個七七八八。
夏知惜半幹不尬地扯下嘴角:“對,可惜數據無精度,無法準确預估。”
沈谕瑾眼中笑意又深了些,沒再抓住這事不放,幾步走到夏知惜面前,從拎着的袋子裡拿出包東西,遞到她的面前。
夏知惜下意識接過,及手是一陣冰涼的觸感,塑料外袋劃過皮膚微癢,水珠順着力道從指尖與外袋上往下滴。
夏知惜迷茫地捏着雪糕,眼睛卻在觸及外袋上雪糕的名字時微微睜大。
“這雪糕,不是停産了嗎?”夏知惜驚訝。
沈谕瑾面色頓了頓,有些意想不到,語氣難得帶上分躊躇:“應該…沒?”
兩人因着這段對話,一同沉默地盯着那一袋“薛定谔般的雪糕”半晌,這場沉默直到沈谕瑾翻過雪糕背面,将生産地址指出後,才悄然走遠。
“所以,應該是工廠縮減了規模,現在隻在生産地銷售了?”夏知惜說。
沈谕瑾點頭:“我覺得應該是。”
兩人面上凝重的神色微松,忍不住同時松了聲氣。
因為這般默契倆人下意識對視,而後忍不住般一同笑了起來。
夏知惜拎着雪糕一角,眼睛微彎,嘴角梨渦微陷:“太好了,我還以為停産了,我挺喜歡這個牌子的雙份袋裝雪糕的。”
“可惜我六年級那年,浔南就沒賣了。”
沈谕瑾也笑:“那,先恭喜你以後可以吃個夠了?”
“借你吉言。”
“諾。”夏知惜将撕開的袋子往沈谕瑾面前遞了下。
沈谕瑾盯着眼前的雪糕袋,眼神難得有幾分迷茫,不解地伸手,還沒碰到雪糕袋,面前的雪糕又縮了回去。
他不解地垂眼看夏知惜。
夏知惜見他這有些愣的神情,她那動作明明不是故意的,卻莫名覺着自己像是個惡劣逗弄小動物的壞人。
她輕咳一聲,甩開這個想象,把袋子裡其中一根雪糕的棍子擺出來:“是叫你拿這個。”
不想沈谕瑾沒伸手,而是蹙眉不解:“你不吃嗎?”
夏知惜有些無語:“這是雙份雪糕,難道我要自己全吃了?這東西不就是想和人一起吃才吃的嗎?”
沈谕瑾眼底的情緒散開,伸手捏住那根雪糕木棍,笑着認同說:“嗯,是這樣的。”
久違的濃厚香甜的香草味混着冰涼的觸感散在舌尖,夏知惜眼睛微眯,瞥了眼身邊咬着同色雪糕的沈谕瑾,默默開口:“其實,我學口語的原因确實沒那麼無聊。”
沈谕瑾咬了口雪糕,桃花眼眯着,意味深長地睨她一眼,語氣松散:“無聊嗎?”
“?”
夏知惜不解地看過去,沈谕瑾微側着臉,嘴角挂着的笑有些不正經:“唬騙子挺好的,說得我都想學了,沒準真能用得上。”
夏知惜聽這話還有些感慨,這麼随便的理由都能吸引到他,他的熱情和興趣是不是太泛濫了。
但她瞧着他嘴角那落不下去的笑,仔細回憶他剛剛壓過騙子兩個字的語氣,以及盯着她的目光,慢半拍反應過來。
對方說的沒準能唬的騙子可能指的是她。
什麼沒準用得上,他也沒那個本事轉角就能碰上騙子。
而且他那長相身高,瞧着就不好騙,有哪個騙子敢惹他啊。
除了,她這個扣了他打火機,還摳了棉芯,甚至敢狹打火機以令其主的。莫名被冠上騙子稱呼,并不無辜的可憐人。
她嘴角微撇,正要開口。
沈谕瑾卻先她一步,伸手指了指她手中隻剩小半的雪糕:“看到這個了嗎?”
夏知惜:“?”
這雪糕又沒有原地消失,也還是她啃掉的那麼多啊。
沈谕瑾看着少女面上都開始透出的茫然,輕笑一聲,有些欠地答疑解惑:“這個,和你的糖抵消了。”
夏知惜理解了其中的關系,眼含不可思議地看向沈谕瑾。
沈谕瑾仿佛被她的神情逗樂了,彎着眼滿面可惜說:“所以,很遺憾地告訴你,小騙子這個稱呼,你可能摘不掉了。”
夏天的午時的街巷帶着吵鬧的靜谧,蕩漾在周遭的好似除了嘹亮的蟬鳴再無其他。
夏知惜憋着氣,沉默了一路。
她還沒能從先前的打擊裡緩過來,身邊邁着那雙長腿,無論多快都甩不掉的人,先來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