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知道自己要面對,等真的站在緩慢上升的電梯裡時,夏知惜還是忍不住有些發怵。
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些什麼。
她忍不住擡頭緊緊盯着緩慢上升的數字,在數字跳到6時,一股輕柔的力道落在她頭頂…而後猛地揉了她頭頂一把。
夏知惜覺着她頭發都給揉炸了。
她看向懶散地靠着電梯壁的罪魁禍首。對方正好整以暇地放下手,見她瞪過來,嘴角還勾了下:“換完衣服,記着來樓下,我煮杯姜茶給你熱着。”
夏知惜頓了下,略有疑惑:“為什麼?”
她上去可能要和紀暄研聊聊,都不定多久能下來,可能趕學校去都夠嗆的,怎麼可能有時間喝姜茶。
嗯,雖然她也不清楚,是會心平氣和地聊,還是又忍不住吵起來。
前者的可能性更高,畢竟她和紀暄研還是第一回吵紅臉。紀暄研的性格柔和隐忍,對待事物向來心平氣和,對待自己的女兒更是如此,她對夏知惜從小的教育就是随心就好。
夏知惜要比紀暄研更直接些,但性子也内斂,對待她媽,那更是把柔和的那一面都翻出來了。
這次的争吵,算是未愈舊疴上的痂被無意的碰撞掀翻了,露出的傷口發炎流膿,帶着無視它後百倍還來的疼痛與醜陋。
兩個藏着傷口的人隻能正視它,也不得不處理它。
但舊疴難愈,不是一兩句話能好的。
夏知惜垂着眸,周邊的氣息,随着想法沉了下去。
她還沒繼續想,身旁那人冷質卻懶散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讓她的目光不自覺放在他身上。
他說:“因為某位同學的母親在出差前,拜托我在這幾天多多照看她女兒。”
他對上夏知惜的目光,在電梯暖燈下,顯得更加柔和的臉微歪,笑着:“這是被拜托後的第十個小時,我可不希望因為某位同學感冒而功虧一篑啊。”
夏知惜被他話裡的信息砸得愣住。
電梯穩穩上升,達到12層,電梯門在這片安靜裡緩緩打開,電梯暖燈向外潑灑,在光潔的大理石壁上拉出長條的暖黃燈帶,燈帶直映上走廊的牆壁。
少年踏步向外走去,而後在電梯外站定轉身,暖黃的燈帶也映在他臉上,身後拖出他挺拔的影子,那雙被照得暖亮的眼睛看着夏知惜:“書包整理好就下來,喝完姜茶一起去學校,時間來得及。”
電梯門緩緩閉合,少年的身影被關在電梯外,電梯繼續上升。
夏知惜緩慢眨下眼,瞧着電梯門有些愣,電梯開合了兩回,她才回神,已經到15層了。
夏知惜回去用幾分鐘快速洗個澡,換上校服拎着書包就來了沈谕瑾家。
沈谕瑾原先濕掉的衣褲也換了,穿了秋季校褲和一件黑色帶帽衛衣,略帶潮意的發尾,想來也是用幾分鐘洗了澡。
夏知惜進來的時候,他正站在廚房,鍋裡煮着姜茶,因着姜茶還沒煮好,他就讓夏知惜在餐桌等着。
沈谕瑾家的廚房是半開放式,設計簡約清一色白色櫥櫃,夏知惜覺着餐桌有點遠,等會端姜茶太麻煩,就坐在連着廚房的吧台邊上往廚房瞧。
少年個高腿長,姿态閑适,随意挽起的衣袖堆疊在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上,寬闊的背脊站在廚房裡頭,把廚房裡頭襯得擁擠。
抽油煙機發出低頻的嗡鳴,廚房裡的暖燈溫柔地灑在少年身上,濃郁的生活氣息,帶着溫柔的聲息。
仿佛感受到落在背後如有實質的目光,沈谕瑾搭在中島台上的手臂微頓。回身往吧台瞧過去。
被抓包的少女觸及他的目光,先是一頓,緊接着微歪頭疑惑地瞧着他:“你不煮姜茶,看我幹嘛?”
沈谕瑾被這倒打一耙耍賴說得微頓,有些失笑。
他懶洋洋靠上中島台,背後是煮姜茶彌漫的白霧,沸水咕嘟咕嘟響着。
沈谕瑾學她:“那你不玩手機,看我幹嘛?”
夏知惜一噎,裝模作樣點了點吧台邊接着充電線的手機:“我也想,沒電了,玩不了呀。”
滿臉的,不是我想看你,是真的沒事做。
沈谕瑾頗為理解地點點頭,“真的玩不了?”
夏知惜也點頭,回以“我為什麼要騙你”的眼神。
沈谕瑾又點了點頭,指了指吧台邊上另一部手機:“那你玩我的。”
夏知惜:“……”
看一下會少塊肉嗎?這也用套路我。
但被指了行徑路程,夏知惜也不是喜歡辯駁的,堵了一回就理不直了,她乖乖拖過對方的手機,理不直氣也不直但說的話有點壯:“玩就玩。”
沈谕瑾瞧着撇嘴點開消消樂的小姑娘,沒忍住勾下唇,回身繼續煮姜茶。
三分鐘後,夏知惜抿着姜味沖天的姜茶,險些沒給這味道辣暈:“你不是用可樂煮的嗎?怎麼還這麼辣?”
沈谕瑾:“辣些更驅寒。”
很有道理,但這甜混辣的味道實在難言。
夏知惜低頭抿着茶,想起什麼,擡頭看他:“對了,你喝了嗎?”
夏知惜覺着沈谕瑾其實更需要姜茶,在人行道上,沈谕瑾扯了她一把,讓她離積水最多的路段遠了些,還用傘擋住她上半身,所以她隻有衣服下擺和褲子給澆上水。
沈谕瑾就沒這麼幸運了,整個身子迎着潑出的水,脖頸上都沾濕了,也就比那白襯衫大哥的慘狀好了那麼一些些而已。
沈谕瑾聽這話,可疑地頓了下,神情轉瞬即逝,語氣随意:“給你端過來前就喝了。”
夏知惜懷疑地盯着他,她剛剛玩着消消樂,注意力集中,确實沒注意他喝沒喝,但她也沒聽見他喝完洗碗的聲。
夏知惜:“你真喝了?”
沈谕瑾聳肩:“我騙你做什麼?不喝姜茶對我也沒好處啊。”
這倒也是,不喝姜茶驅寒容易感冒,确實沒好處。對方總不能是因為嫌棄姜味,乘着可能感冒的風險都甯可不喝吧。
沈谕瑾好像有姜沫的菜也吃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