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思自想一會,夏知惜說服自己,又低頭抿茶。
沈谕瑾走出廚房,往卧室走:“你趁熱喝,我去穿校服外套。”
夏知惜應了一聲。
沒料想,沈谕瑾前腳才走進卧室,後腳又出來,伸手敲了敲吧台。
夏知惜疑惑地擡眸。
沈谕瑾略帶尴尬地咳嗽一聲,解釋:“忘了說了,我和紀姨說過,晚點會讓你打電話給她報個平安。”
說完他又擡步往卧室走,平底競走比賽似的,生怕身後那人從他這略顯倉促的去而複返中看出點什麼。
夏知惜進來後,沈谕瑾就和她解釋過,她媽媽早上就訂了最近的機票飛了京市,拜托他這幾天照看照看她,其實兩人年紀相仿,比起照看不如說,是希望他們倆上下學能一塊。其實這事也不難,最多夏知惜下晚自習在教室多待五十分鐘等沈谕瑾下晚自習再一塊走。
沈谕瑾說過,他找到她就給紀暄研報過平安了,這次讓她自己說,隻是讓紀暄研在外能更放心些罷了。
夏知惜聽這話身形微僵。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回家沒見着紀暄研時,就想過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對方,但她每回拿起手機都有些猶豫,她這麼來來回回兩三次,最後決定打電話發現手機沒電了。
夏知惜當場松了口氣。
夏知惜對事向來直接,有問題就解決,有困難就克服,很少有糾結的時刻。就算這件事裡纏繞許多難舍的個人情感,她也會滞塞,但她總會慢慢衡量剝離,把那些不舍剔除,順着她個人意志處理那些問題。
但紀暄研不同,與紀暄研有關的問題,她無法剔除感情,用理智而清醒的态度去處理問題。因為她的成長中,紀暄研留下很多痕迹,那些痕迹影響着她,塑造了她,她的很多準則甚至都圍繞着紀暄研。
夏知惜是紀暄研種下的花種,被她期待着長大,在她播放着自由旋律的環境、衡量的優質養料,清甜的泉水中生長,她們密不可分,她們互相影響。
所以紀暄研隻要一個失望的眼神,就足以緻命,讓夏知惜這株破芽而出的花兒垂下頭。
她很害怕,但她更傷心,她讓媽媽傷心了。
她讓自己發自心底發誓絕對不會再讓她傷心擔憂的母親傷心了。
而那個令紀暄研傷心失望的人,還是她自己。
這個念頭湧入腦海,夏知惜連按下通話鍵的手都感到無力。
但逃避無法解決問題,而且不打電話很容易讓紀暄研憂心,夏知惜将自己充着電的手機拖過來,按開還沒充滿電的手機,點開電話簿裡紀暄研的号碼進行撥号。
客廳悄寂,卧室方向也毫無響動,進去換外套的沈谕瑾現在都還沒出來,想來也是不想打擾母女倆交流,也顧念着夏知惜的情緒。
索性等兩人通話完再出來。
嘟嘟嘟——
鈴聲響了五六聲後被接通。
夏知惜下意識放輕呼吸聲,聽着對面的安靜,抿唇猶豫着正想喊聲媽媽,對面的人先開口了:“辰辰?”
聲音柔和,與往常無異。
夏知惜神經略放松下來,點了點頭,半晌又反應過來出聲:“媽媽。”
令夏知惜感到意外,又不那麼意外。
紀暄研在應聲後,隻是叮囑她這幾天好好吃飯,不要給沈谕瑾添麻煩。她過一周就會回宴海。
“你們學校今天還有晚自習是吧?”紀暄研問。
“嗯,我和沈谕瑾過一會就要去學校了。”夏知惜說。
紀暄研:“好,那先這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夏知惜:“好。”
通話雙方都沒有挂斷電話。
過了幾秒,聽筒裡細微的電流音中傳來紀暄研柔和的聲音:“辰辰,今天早上的事情。你等媽媽回來,我們好好聊一聊,好嗎?”
夏知惜愣了下,沒想到紀暄研主動提了這事,她以為對方想把這件事粉飾過去。
她沒愣神太久,應她:“好。”
夏知惜其實也想和紀暄研坐下好好聊,雖然她不知道能聊些什麼,她和紀暄研之間的問題,不複雜但也不簡單。隻是過去兩個人都有意識地繞開了這個問題,直到它随着時光的加碼,成為刺痛兩人的舊痕新傷。
還有一周時間,應該能做些心裡準備的。
夏知惜垂着眼想。
嗡。
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一下,夏知惜下意識看過去,通知欄閃下一條消息。
夏知惜下意識點開對話框。
發信人備注紀姨。
紀姨:【小瑾,今天真的麻煩你了,紀姨請客,等我回來帶你們去餐廳吃飯。】
夏知惜看這條消息,下意識瞟了眼上方的信息。
由于相比白色,帶有顔色的本機對話框更為顯目,夏知惜一眼看去,視線就落在上面。
在下午三點十一分和五點二十分,本機分别發出一條消息。
第一條是,紀姨,您放心,我找到她了。
第二條是,夏知惜情緒平穩,我們正在吃飯,晚點會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