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海的這場雨下了快一周,在周五早上正巧停了,到周六傍晚大街小巷隻剩角落的濕痕能窺見這場連天雨的痕迹。
這周除去回家見不到紀暄研,晚自習要多待會兒和沈谕瑾一塊走,和夏知惜來宴海後的每天沒太多差别。
周一沈谕瑾答應她和施以娴談談模特的事情,不知道他怎麼說的,後來施以娴确實沒有因着這件事繼續來問她。
不過施以娴周三早上,給夏知惜發了一大串不文明用語,全部都在罵沈谕瑾。罵完還悲傷地發一堆親親摸摸的表情包給夏知惜,說夏知惜真是個可憐娃子,怎麼就那麼天真地碰上沈谕瑾那種臭狐狸呢,怪她沒先遇上她,害得她羊入虎口。
夏知惜看着以秒為單位刷新的消息,頭昏腦漲,有些搞不懂施以娴的出發點,但是能猜到,應該是因為沈谕瑾幫她拒絕的時候說了什麼。
她不敢問施以娴,怕不小心就把沈谕瑾搪塞的由頭捅破了,她應付不來。于是默默去問沈谕瑾,結果那家夥每回都輕描淡寫把夏知惜給忽悠過去,她問了四五次都沒問出來,最後就随便了。
沈谕瑾周六晚自習請假,為了方便,打算下午放學直接過去李詠店裡。高二周六晚上沒有晚自習,夏知惜放學後就跟着沈谕瑾一塊過去。
時隔好幾月重新站在這處風格鮮明特色繁多的酒吧一條街,夏知惜心頭莫名感慨,啊,這裡還是那麼熟悉,連地上的傳單都還是那麼色彩豐富。
連這垃圾桶都還是那麼碧綠,她又想。
在她磨蹭的時候,沈谕瑾已經走出去好幾步,見她沒跟上,轉頭問詢地看着她。
夏知惜這才放下打量的目光,邊往他那邊走,邊從背包裡掏出個東西。
沈谕瑾瞧着少女手裡的東西,沉默片刻:“你是來采風的?”
夏知惜把相機繩往脖子上套,笑得眉眼微彎:“第一回來的時候,看見個噴漆牆,難得過來一下,我想拍下來。”
長蔓街大多開着酒館吧廳,出于店主的品味,店面的風格千姿百态,這種作噴漆牆的紐約街頭廢工業風确實也有幾家,李詠店斜對面就有一家,那塊噴漆牆挺長的。
在看到夏知惜停在那長噴漆牆前頭,沈谕瑾沒太意外,甚至覺得果然如此。
噴漆牆在這幾個月裡,進行了翻改,表面全部被噴成白色,用粉色和黑色的噴漆噴出巨大的玩偶熊,玩偶熊旁邊是一個雲朵框着的BOOM!
打眼瞧去好似粉嫩可愛,仔細瞧卻發現畫這牆的絕對和原先是同一個,玩偶熊一隻眼睛畫着血紅的叉,像滴着血,手腳還纏着白色繃帶,空着的白牆上畫着一個又一個漆黑的子彈孔,boom字底下流血般血紅。
依舊是詭誕風格,也不知道畫手這幾個月經曆了什麼,原先牆上還帶着點的可愛元素,險些消失得一幹二淨。
夏知惜一邊調整角度拍攝,一邊在心裡嘀嘀咕咕。
她往後挪動,正要找角度給這牆拍個遠景,身側的手臂被握住,往側邊退的身子被迫停住。
她還沒回神,頂上就響起一道,略帶些低笑的聲音:“别退了,再退就不知道哪個可憐人要給捅一肘子了。”
夏知惜被這聲音扯回神,側頭看到方才握着她手臂那人身後略眼熟的酒吧正門,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吐槽抱怨,第一回見,她因着觀察噴漆牆太入迷,退到酒吧門口給了他一拐子的事。
夏知惜現在可沒那時的心虛,撇下嘴擡頭:“我不是道過…”
嘴裡的話噎下去,夏知惜果斷退後幾步,鏡頭對準他,眼睛放在取景框内,快速調整參數,在面前人沒反應過來前按下快門。
秋末的傍晚,晚霞沒夏季那般絢爛,近六點的晚霞已經爬到盡頭,隻留薄窄一條扒着天際線,晚霞的色彩不再是粉橘,而是淡橘。六月那時夕陽還照着噴漆牆,現在卻隻留晚霞在噴漆牆後頭那方位蒙着光。
沈谕瑾臉正好朝着那方位,晚霞淡橘的色彩籠上他俊美的臉龐,他那雙桃花眼彎着,帶着星點的笑,天際晚霞長帶般的淡橘漾在裡邊,像是一汪滌着夕陽的桃花春水。
溫柔、纏綿,讓那張俊美的臉,說不出的漂亮。
夏知惜低頭看着被像素捕捉到的成像,忍不住捏緊相機的邊角。
沈谕瑾見夏知惜半天不動,忍不住問:“怎麼了?”
夏知惜這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挪開,拍出喜歡的照片的心情,讓她整個人都很雀躍,帶着點高興地說:“其實上回來長蔓街,讓我感到可惜的不是拍不到噴漆牆,而是拍不到長街上的你,你知道嗎?那天在長街上的你,簡直漂亮極了。”
少女說着這話的時候,臉龐微擡,澄澈的眼彎成月牙,裡邊含着欣喜,水紅色的唇畔梨渦若隐若現,清脆的嗓音,帶着喜悅的贊美。
真摯、純真,像深林孕育的精靈般,給予眼前人發自内心的贊美。
被稱贊那人,目光微怔,反應過來後,撇開頭,丢下一句:“進去了。”就走。
少年的背影隐沒入大開的酒吧大門,帶着被晚霞染得绯紅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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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詠開的酒吧叫方塊酒吧,酒吧的風格是歐洲複古風,瞧着很有清吧的調調,長吧台上頭挂着幾盞暖燈,吧台後頭的酒櫃擺着一水高矮胖瘦的酒瓶,現在還沒正式開業,酒吧裡大半的地方沒開燈,隻吧台一角暖燈全開。
店裡空蕩,沒客人,服務員也沒到位,就吧台後邊站着個穿着黑色馬甲襯衫的調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