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才是更委屈的。
但她現在情緒确實太不對頭,不能繼續說下去了,她果然還是不希望沈谕瑾傷心。
夏知惜呼出一口氣,垂下眼:“你先出去吧。”
這句話宛若平地驚雷,沈谕瑾渾身一震,伸手去碰夏知惜的手臂,卻被夏知惜側身躲開了,他指腹很輕地掠過夏知惜身側垂下的發絲,這個躲避的動作讓兩人都下意識一怔。
沈谕瑾伸出的手很輕地握起垂在身側:“我可以先出去等你,我得把你送回家。”
夏知惜聲音有點恹恹的:“沒關系,我的腿能走路,輕一點也不會太疼,就是像個瘸子拐拐的,思樂他們就能給我送回去了。”
這句話落下去,病房内安靜下來,走廊和窗戶外傳來細碎的談話聲,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難以掩蓋地泛濫,鼻端和周圍都是令人陌生的濕潮。
病房裡的兩人一個半坐床上,一個端坐凳子上,坐病床上的人一直垂着眼,坐凳子上那人一直瞧着對方,但過去幾分鐘,兩人都沒有對視與談話。
沈谕瑾瞧着被夏知惜抿得泛白的唇,她垂下的眼睫刷出一片陰影,面上的沒太多表情,卻也不再出聲趕人,臉上的表情是難掩的在意和失落。
沈谕瑾用力地閉了下眼,周遭的潮濕如同泛黴味的水霧,很濃密而強硬地捂住他的鼻端,心髒因為記憶裡那熟悉的的無力,重而緩地跳躍着。
他眼前恍惚了一瞬,開口時聲音有些發啞:“你,”
嗡嗡嗡。
沈谕瑾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很直接地無視它,伸手握住夏知惜的小臂,啞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夏知惜沒忍心抽回手,就着這個姿勢擡頭,也沒去看他:“你還是先接電話吧?你不是有事才今天回來的嗎?”
沈谕瑾定定看了夏知惜的側臉半響,握着她小臂單手拿出手機。
來電人是席宥鐘,沈谕瑾垂了下眼,劃撥接通了電話。
“我已經到了。”
“沒有,我在市立醫院。”
對面不知說了些什麼,沈谕瑾擡頭看了夏知惜一眼,很輕地應:“是她,沒太大事。”
“你讓劉叔來醫院這邊停車場等着吧,我打車過去。”
“是,你的人,我借來獻殷勤也沒什麼吧?”沈谕瑾垂着的眼,擡起看了夏知惜一下又垂下,語氣淡定地說:“還有,我現在有名分了。”
這話落下,電話這端和電話那端都陷入了沉默。
夏知惜複雜的心情都凝固了,擡頭瞪大眼看着面色平靜,卻透露着幾分炫耀的少年,心想,不兒,我們剛剛還在吵架吧?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的,要臉不要?最重要的是,你這樣搞一下,我要是還生氣,真的顯得我很呆诶?
不管夏知惜心思如何百轉千回,電話另一端的沉默蓦地被打破,傳出帶着細電流的一串哈哈哈哈。
電話對面的反應,很明顯不讓沈谕瑾滿意,他垂眼看了手機半響,面無表情說了句挂了,伸手就要挂斷電話。
席宥鐘咳嗽一聲,緩了緩,帶着笑說:“行,你現在過來吧,那幾位老的要不耐煩了,我讓劉叔去醫院幫你送人。”
沈谕瑾挂斷電話。
雖說這通電話,讓夏知惜的情緒緩和了不少,但她還是繃着臉保持‘我很生氣,請勿打擾’的狀态。
沈谕瑾還是很輕地握着她的手臂,沉默幾秒說:“我給你劉叔的電話,讓他送你們幾個回去。”
夏知惜到底還是心軟,沒舍得太為難他,撇開臉點了點頭。
她斷斷續續聽到的一些話,讓她隐約知曉沈谕瑾的事大抵和沈家撇不開幹系,她張嘴有心想問一句,又想到涉及沈家的事時,沈谕瑾那煞白的面色,又默默把嘴閉上了。
沒成想,還扯着她胳膊的沈谕瑾沉默了一會開口說:“我現在要去近郊的私人療養院,沈老爺子要不行了,醫院通知家屬方案,沈家少數服從,選擇給他拔除呼吸管。”
沈谕瑾面上沒多少表情,顯得平淡,就像他以前很少的幾次提及沈家,以及沈家那位老爺子時的神态差不多。
帶着幾分冷漠,甚至事不關己,周圍像是沉進冰冷深谙的幽海。
讓夏知惜不自覺地在意以及心疼。
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才會讓人對生活過十幾年的環境,這麼的排斥甚至厭惡呢?
夏知惜搞不懂,但是她好像也不願意搞懂了。
她正想着,沈谕瑾的指腹按了下她的小臂内側肌膚,他手指略有回溫,但還是比她手臂溫度要涼些,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回神。
沈谕瑾看着她,微微閉下眼說:“這回的事,等我從沈家回來我們再談好嗎?”
夏知惜想說不用了,但這話現在說好像會讓沈谕瑾誤會,她就隻是很輕地點點頭,應他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