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海一中清明節的假期隻有兩天,因為要祭祖掃墓的緣故,紀暄研在夏知惜放假前一天就回了浔南,短短兩天假期讓她自己好好待在宴海,就不要來回折騰了。
夏知惜早上待在家裡寫作業的時候,覺得家裡太安靜了,而且她很難不去分心注意别的東西。
九點左右,夏知惜斷斷續續寫完一張物理卷後,她歎了聲氣,把假期那十幾張卷子全部裝進小皮質雙肩包裡,又看了眼天氣預報塞了把傘後,拎着一件咖啡色外套,躲進了常去的24h書店。
好在她左腳崴得确實不嚴重,昨天也隻是輕微泛紅,裹着藥膏‘腌’一晚後紅腫都褪了,不去用力按壓腳踝,走路把重心更多放右腳就行,走起路來拐得都沒昨天明顯了。
夏知惜占了張書店的桌子,點了杯加了六泵糖漿,兩份焦糖淋醬的焦糖瑪奇朵後,将計時器調成震動模式,手機開啟免打擾,埋頭寫起了作業。
事實證明,這種直接隔絕幹擾源,換置環境的方法很有效,除去有位小孩突然來到她旁邊和她聊天的半小時,夏知惜覺得一切都很好,和小孩聊天的那段時間,也因為她正巧餓了而在吃書店的淋醬松餅與蛋糕而顯得沒什麼。
因為她和小孩說,吃東西不可以說話,于是她時不時咀嚼食物,偶爾回應一下她就好,那小孩子也很講道理,一邊用自己的掃描筆掃書本上自己不會的字,一邊說夏知惜這樣很酷,她們家就不這樣,以後她也要做個吃東西不說話的人。
夏知惜點頭認可她,甚至停下吃自己剩下的那塊淋醬稀少的松餅,和小女孩說了幾點吃飯不說話的好處。
最後,小女孩抱着她的手臂,舉着自己的小天才電話手表,邀請夏知惜進入她的閨閨群,夏知惜以自己沒有這個高級手表的理由拒絕了她。
到了下午四點半,夏知惜已經寫完了學校的假期作業,在刷下周的自招題型,她從兩個月前起,就一直在規律地穿插刷題。自招考試宴一每年都有一定名額,因為考試結果和學校下一屆名額挂鈎的緣故,夏知惜還是很用心的在準備。
沈谕瑾去年也參加了,最後拿到了S大降分40的名額,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夏知惜不希望自己拿到的名額在40分以下。
想到這,夏知惜筆尖頓了頓,順暢的公式後頭得出的數字多了個可憐的黑點。
她擡頭看了眼計時器倒計時到的十一分鐘,又瞥了眼左上角的時間,快要到五點了,最後她目光落在桌面另一端,埋在試卷底下隻冒出一個角,被她故意忽視了近一天的手機。
她想着,刷掉這張題,今天暫時休息一會吧。
嗯,可以休息到晚上七點半。
計時器震動後,夏知惜按掉它,檢查完最後的題目,将書桌上的卷子題冊都收進包裡,做完這些,她拿起手機,令她在意而又刻意忽視的信息跳出來。
那條消息是沈谕瑾在三點左右發來的。
夏知惜垂眼看着消息,目光很輕地側向桌邊的玻璃牆,最近的天氣很是潮濕,書店的玻璃牆上蒙着很薄的水霧,不時有綴在最上面的水滴因重力滾落下來,形成一條條的水痕,像是透明肌膚上,彎繞的疤痕。
黏連着潮濕而沉郁的氣息。
夏知惜抿了抿唇,想到沈谕瑾的時候,就會想到他的閉口不言,以及那眼中脆弱而沉悶的情緒。
良久她吐出一口氣,低頭發送信息。
【我想仔細考慮些事情。】
【我們最好暫時先不要見面吧。】
發完這句話,她按滅手機,起身離開了書店。
出門後,夏知惜不太想那麼早回去,又開始發呆般的四處亂逛,她亂走沒多久,陰暗着的天,終于淅瀝地落下雨。
夏知惜被落在臉上冰涼的雨絲換回神,手忙腳亂掏出雨傘撐開。
落雨的晏海,像是吊垂銀線的繪滿繁彩的燈影城市,亮起的各色燈光伴随現代科技建築,倒入了平地的水窪中。
夏知惜穿着棕色皮鞋,站在很快就積起淺淺一層的水窪中,心下的情緒合着雨打在傘面的砰聲,陷入混亂的茫然裡。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和沈谕瑾吵架,也不想和他無法見面。
她甚至思考,她主動要求了解他的過去是不是錯誤的,因為沈谕瑾并不情願。
但她又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沈谕瑾那麼意外地進入她的生命,夏知惜真的很喜歡他,她也無可避免地想要更加了解他。
這麼做是不對的嗎?
夏知惜第一次接觸這種關系,對這件事感到手足無措。
但她又感到很委屈,沈谕瑾的過去有十幾年,其中的十六年,夏知惜對此一無所知,其中和過去那兩年同等的,她也最應該記着的兩個月的記憶,就像粉塵化的古書,知道它卻無法觸碰它,也不懂更良好的修複它使她能得以閱讀的方法。
夏知惜能做的隻有隔着一層固定的觀察玻璃,在它面前團團轉。
夏知惜的過去很清晰,甚至記錄成一張張照片,沈谕瑾很輕易就能了解她很多,但是他卻拒絕讓她知道他的過去。
夏知惜對此感到委屈,憤怒甚至是不安。
委屈是他們倆之間不平等的信息差。
憤怒是沈谕瑾的拒絕。
不安是她過去家庭遺留的令她害怕的氛圍。
哔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