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宥鐘怔了下:“阿瑾和你說了?”
夏知惜點了下頭:“大概說了點,我按照我的理解來了。”
其實是她後面專門去問了林懷思,就算懷思不喜歡沈谕瑾,因為家裡的關系,總會聽到些東西,結果光是林懷思随便聽到的三言兩語,那些課程就五花八門的。
林懷思說完後,也許也是忍不住,難得很客觀地說,她每回聽到這些,有時候覺得沈家就是把沈谕瑾當正經繼承人培養,有時候都覺得是在折騰他一樣,學得又多又雜的。
最後,還是一如既往總結說,沈家很不正常,倒是意外地沒有提讓夏知惜早些遠離沈谕瑾的事。
夏知惜頓了下,垂着眼說:“還有…您能告訴我,沈家的靜室是什麼嗎?”
席宥鐘拎着茶壺續了杯茶,熱茶騰着白霧,他握着杯沉默了一會:“沈家在沈賀之繼任前的上一任家主,有十幾個孩子,沈賀之是他妻子唯一的孩子,但本來最可能繼承沈家的,是沈賀之的大哥,”
席宥鐘抿了口茶,勾起一抹嘲諷:“那位是上任家主和他真愛的兒子,一位學什麼都能學有所成,天賦奇高的人才。”
夏知惜雖說很少和這圈的人接觸,但是偶爾炸裂的八卦聽得非常之多,她有點敏感地擡頭盯過去。
她心中産生一抹荒誕的想法,又覺得很不對勁,無法把這個猜想合理化。
席宥鐘看了她一眼,直白而客觀道:“那位還是絕對音準,生不出拉個小提琴讓人感覺腦仁被驢撅蹄子的孫子。”
夏知惜聽着這形容,沒忍住抽了下嘴角,險些笑出聲,心下想,沈谕瑾樂理方面的天賦到底多差,居然能産生這種精神攻擊了嗎?
但事情走向沒那麼荒唐,還是讓她稍微松了氣。
“我想想,那老頭大概三十多歲才繼承了沈家,”席宥鐘嘴角的諷笑又勾起:“也就是他大哥意外死亡的一年後吧。”
“他在他大哥的陰影下活了差不多二十年,有本事掀翻陰影的時候,那片陰影卻自己死掉了,如鲠在喉,擺脫不能,從此對能讓他聯想到對方的一切感到憎惡,成了個對控制範圍外的事物,感到不安的,有着變态控制欲的偏執狂,”
“這是叔叔請教的犯罪心理學專家說的。”席宥鐘笑了笑:“雖然原話沒這麼總結精煉。”
近乎苛刻的時間安排。
學什麼大多都能有所成就的天資。
因為身處的環境,像是詛咒的天賦。
對能聯想到對方的一切感到憎惡。
夏知惜眼睫顫了下,忍不住說:“他其實很…沈谕瑾,”
她張了張嘴,最後卻有些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嚨。
席宥鐘側頭看了眼,開着窗綠意深深的小院,而後回頭很平靜地解釋:“沈家的靜室,說是室但使用的人隻有一位,那是一間十平米密閉的白色空間,裡面隻有一張白色沙發,在裡面很容易缺失時間的感知,心理上也容易産生不安壓抑,呆在裡面就像是……”
席宥鐘斟酌片刻:“被時間和世界抛棄了。”
有一刻,夏知惜腦中像是嗡聲般響了一下,回憶起過去無數次,沈谕瑾提到沈家的冷漠與無言,就連沈家老爺子的離世也像是工作般平靜地按着流程走。
過去偶爾的疑惑瞬間化為細密的針,深而毫不留情地紮在她的心間,泛起綿密的疼意,讓她一時除去維持呼吸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嗡嗡嗡。
手機震動聲,打破安靜的氛圍,也喚回夏知惜飄遠的思緒。
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眶,從兜裡拿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媽媽。
席宥鐘也看到了屏幕,做了個手勢示意夏知惜可以直接接。
夏知惜劃撥電話接通,紀暄研在那頭喊了她一聲,也沒别的話,說看她半天沒回,等下回來了,順路在便利店買兩罐啤酒,她做菜要用。
夏知惜應了幾聲,紀暄研又念叨她一句别耍太晚就挂了電話。
席宥鐘笑了笑說:“看來今天我們的談話隻能到這了。”
這場談話對她的影響比想象中大,回去的路上夏知惜放空地發呆,腦袋裡亂糟糟的,反應能力下降了一半。
于是在席宥鐘提議,跟着她上去和紀女士見上一面打個招呼時,她也沒想太多地答應了。
而後在看見司機雙手滿當當,連手臂上都挂上禮品袋,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的姿态,她愣怔地頓住了。
席宥鐘手裡也提着七八個袋子,見夏知惜愣住,疑惑說:“還有東西要買?”
夏知惜提溜着,裝着兩罐啤酒的便利店的塑料袋,看了眼司機師傅又看了眼席宥鐘,雖然沈谕瑾有說過不管席宥鐘給些什麼拿着就行,但是,這也太多了!
夏知惜很隐晦地提醒說:“席叔叔,就打個招呼,不用帶這麼多禮品的。”
席宥鐘笑得很官方:“你媽媽和阿瑾他媽是朋友,一直也很照顧阿瑾,我早該打招呼的,這麼點禮品沒什麼。”
夏知惜沒有勸阻别人送禮這方面的經驗,憋了一會,隻能點點頭,給兩人帶路。
席宥鐘說是打招呼,真的隻是打招呼,他和紀暄研客套地聊了幾句,拿過夏知惜回屋拿的儲存硬件,推辭掉紀暄研留飯的邀請,就和她們告别走人了。
夏知惜把席宥鐘送到電梯那邊,等他們進了電梯,這才回去。
她繞過玄關七七八八的禮品袋,去廚房幫了點不痛不癢但占位子的小忙,還沒來得及繼續替紀暄研分憂,就被紀暄研揮着大湯勺趕了出去。
夏知惜在廚房門口悻悻地轉了幾圈,确定紀暄研絕對不會從裡頭給她開推拉門,她意猶未盡地握了下捏過面團的手,這才焉巴地回了房間。
回到卧室,夏知惜撲到床上,蓦地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給沈谕瑾發了條她已經回家的消息。
夏知惜瞧着還沒動靜的聊天框,抱着手機把自己蜷成一團。
沈谕瑾是在忙嗎?她記得他今天晚上好像沒有課。
她眨了下眼,想,她好想他,想聽聽他的聲音,要是可以,還想抱抱他。
夏知惜正想給沈谕瑾打通電話,下一刻,手機界面一黑,震動了起來。
來電顯示人,是她剛剛還在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