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掌聲，在閃光燈的照映下共同交織成夢幻的光影，林時捧起了屬于自己的翻譯獎，台下衆人熱烈的掌聲直到她走出會議場地時還在耳畔萦繞。

漆黑的轎車停在她身前，林時被拉入其中。

像是早有預料般，她沒有反抗。前座坐着一個老熟人，羅伊的秘書先生，他頭也不回地說：“抱歉失禮了，但國慶慶典在即，希望您能出席。”

“這是羅伊的意思還是王室的意思？”林時問。

“有什麼區别？”

林時沒說話。

秘書的語氣客氣而生疏：“您放心，這是王室的決策，陛下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以後我們也會盡可能減少需要您出席的場合，但這次，還請您務必配合。”

“我知道了。”

關于她得獎的消息在網上如何沸反盈天林時已無力關心，她被切斷了所有通信手段，由王室雇員從江國一路“押送”入聖靈宮中。

被關在陌生的房間中獨自呆了幾個小時，林時突然感覺身下一陣暖流，去衛生間一看，是例假突然造訪。

洗手間找了一圈，在櫃子的最底層發現了衛生用品。

處理完個人問題，林時打算換一件衣服，打開衣帽間的大門，她愣住了。

這裡滿滿當當地存放着各式各樣的女裝，它們無一例外都讓林時感到眼熟。牽起絲絨長裙的裙角，那是她最喜愛的一件，陪同她和羅伊一起出席過許多場合。

頭頂的燈光在牆壁上投射下一道黑影，完全籠罩住了她。

一雙強有力的手緊緊捏住了她的手臂，澎湃的體熱從手掌傳遞滿了她的四肢百骸。

時隔兩年不見，那兩個字似乎也變得艱澀，在舌尖滾了許久才喊出：“羅伊……”

身後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林時後背寒毛直豎，許久後，一道聲音貼在她耳畔響起：“林小姐，你在發抖？”

聲音變得散漫嘲諷：“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肩頭抓握倏然一松，腳步聲匆匆，等林時轉身的時候，房間内已經空無一人。

回想方才他冷漠而疏離的語氣，她扶着牆慢慢坐在矮凳上，抱着膝蓋發了很久的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林時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出房間，她嘗試推開門，守在門外的宮廷侍女恭敬地說：“王後，您想去哪裡？”

“去花園走走可以嗎？”

“抱歉，國王說您需要靜養。”

“你叫什麼名字？”林時問。

“克莉絲，殿下。”

“克莉絲，”林時溫和地朝她笑笑，“我可以去書房看看嗎？”

略作猶豫之後，侍女道：“請跟我來。”

她不止一次來過聖靈宮，但從來沒有好好參觀過這裡。占地20公頃，擁有700年曆史的聖靈宮經過多次修繕，直到今天仍然是國王的官方寝宮及辦公地點，這裡有超過800個房間，包括國事廳、皇家卧房、客房、雇員卧室、辦公室和盥洗室，所有房間的配色都以金色為主，不同區域之間用長廊連接。

踩着紅色的地毯，克莉絲帶她來到一間小型書房中，除了幾架書架，還有一張小型書桌。

指腹撫摸過書脊，林時拿下一本《賽蒂亞王室家族》的大部頭，攤開一頁頁開始看。克莉絲守在她身邊，沒有離開的意思。

王室存在的曆史就是賽蒂亞的曆史，書中從久遠的覆滅王朝開始記述，可能是怕讀者感到枯燥，書中使用了大量畫作，大部分是王室成員和貴族的肖像畫。

翻過一頁，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像被誰人添上了兩撇黑色的小胡子，帽子上的幾百顆珍珠全被塗黑了。

克莉絲笑着說：“這是陛下用過的書房。”

所以說這是他的傑作了？

看來全世界的小孩都做過這樣的事呢。

林時忍俊不禁，房門被人突然撞開，羅伊出現在她們面前，臉上是根本遮掩不住的焦急。

直到看見她，才壓下陰雲密布的臉，皺着眉厲聲質問：“私自亂跑，你又想逃走？”

克莉絲趕緊退了出去。

她走到他面前，離得很近，真誠地說：“羅伊，我回來就代表我願意配合。”

他的眉心狠狠擰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沒等林時開口，他就恢複了冷漠：“你别說了，我不會再上當了。”

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相信，但林時在聖靈宮内的出行沒有再受到限制。

在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克蔔雷生活了兩年，林時對于鮮花有了别樣的執念，她特别喜歡給聖靈宮中到處擺放裝飾的鮮花拍照，看到枯落的花瓣會把它們夾到書中。

隻不過随口和克莉絲提了一嘴，次日林時就收到了大捧大捧的花束。

“您要挑選合适的花瓶嗎？”克莉絲問。

“好啊。”林時深深嗅了一口濃郁的花香氣息，問，“是羅伊送的嗎？”

克莉絲笑而不語。

穿過走廊，途徑辦公室的時候，林時看見羅伊背對着她在和秘書說話，她本無意竊聽，但兩人話語卻涉及到了自己。

“這不合适！”秘書推了推眼鏡，言辭激動地說，“萬一她用手機發表不當言論，王室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不能允許您這樣做。”

“她不會。”

“您怎麼知道？”

“從前她沒這麼做，現在也不會。”羅伊肯定的回複讓林時微微一愣。

秘書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當初就不應該妥協讓羅伊整那麼一出假婚禮，給未來帶來了多少隐患：“那她逃走過一次，是不是代表着這次也不會安生？”

羅伊像是被戳到了痛處，聲音擡高了，但卻拿不出有力的論據，隻能嘴硬地重複：“她不會！”

林時心中又酸又軟，看着他比兩年前更顯寬闊的背影，不自覺走了進去。

秘書注意到她，趕緊閉上了嘴，隻是眼神卻滿是譴責，似乎在責怪她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希望。

羅伊收斂了氣勢，兩腿交疊坐在單人沙發上，把頭撇向一邊固執地不看她。

“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在說關于我的事，”林時面對着秘書道，“其實你們可以安裝監控軟件，我能接受。”

正裝沒事人的羅伊瞬間把頭扭了過來，驚訝出聲：“你……”

“哦，”秘書也意識到這是個折中的辦法，“您願意配合那最好不過。”

在經過處理後，林時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充上電開機，檢查一遍親朋好友以及工作夥伴的消息，不少人祝賀她獲獎，林時一一回複感謝。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羅伊一直坐在自己對面，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她。

見她望過來，他垂了垂眼，終究還是問：“你不生氣？你不是讨厭我的監視嗎？”

“是王室要這麼做的，又不是你。”林時收好手機，丢下一臉不解的羅伊，和克莉絲去花房挑花瓶。

——

羅伊從繁多的文件中擡起頭，不自覺望向桌角，琺琅彩的玻璃花瓶中百合盛放，是她讓人送過來的，于是它吸引了他一整天的目光。

他必須用所有的自制力收斂心神，才能再投入到國事中。

晚上，羅伊看見林時坐在餐桌前看書，聽見動靜眼巴巴地朝他望過來。

就像是在等待着丈夫下班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