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曼約郡CBD某幢大樓内，總經理辦公室燈火通明。

艾維斯審看着桌上一份又一份仿佛沒有盡頭的文件，一邊在電腦上敲擊着什麼。

敲門聲響起，他視線未動：“請進。”

一杯醇香濃郁的熱咖啡被放在桌上一角，香氣吸引了他的注意。艾維斯看向來人，是新入職的女助理。

一身職業打扮精明強幹的艾琳·漢弗萊臉上帶着大方得體的笑容：“科曼先生，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即便他精力再旺盛，連軸轉了将近24個小時也明顯感覺到了身體上的乏累。艾維斯捏了捏眉心，端過咖啡品嘗一口，微笑點頭：“謝謝你的咖啡，請幫我通知司機去樓下等我，辛苦了。”

從辦公室走出來，艾琳發現自己的手心掐出了紅色的半月形指甲印。

艾維斯看了一眼放在桌上黑着屏幕的手機，按亮，沒有任何消息。

落地窗外繁華的曼約郡夜景虹彩閃爍，他日複一日地俯視着它們，漸漸将其看的平淡。

關燈、鎖門。

助理辦公室内仍然亮着的燈光讓他微微一愣，剛才送過咖啡的艾琳背着樸素的托特包也正要離開。

“經理。”她第一時間向他打招呼。

“工作很多？”艾維斯問。

“沒有，我是新人，想多學一點東西。”艾琳笑道。

“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

艾琳晃了晃手中的地鐵卡。

艾維斯沒有再問，到了樓下，給她叫了一輛出租車：“注意安全。”

說完轉身要上車，背後的艾琳卻出聲喊住他：“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作為清楚知曉工作量的助理，艾琳完全不能想象怎麼有人可以連軸轉這麼久還不出錯，像機器一樣精密。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的能力，現在才發現還是低估了他。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時間過去了13年。那還是在高中的時候，她何其幸運和他短暫地在同一個小組相處過，那個時候他的聰敏和紳士态度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忘記是什麼原因了，那次小組作業的成果對她來說特别重要，而其他人卻不在意。在她一個人束手無策的時候，是艾維斯伸出了援手，說是幫忙，其實絕大部分都是他一力完成，即便如此也得到了老師的最高評價。

艾琳抱着成績單開心壞了，猶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氣向他道謝。

可他卻像是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樣，經她提醒才想起來，而後淡淡一笑，讓她不用在意，好像一切對他而言隻是舉手之勞。

但艾琳知道不是這樣的。為了交出完美的小組作業，她曾經陪伴在他身邊，雖然隻能打打下手，但清楚地知道他為此付出了應有的精力。

其實有好多次她都覺得已經很棒了，遠遠超過其他小組，但他的标準太高，還是一遍又一遍精益求精。

那個時候，她就想對他說：“休息一下吧，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她用了13年的時間才走到他身邊，有機會說出這句話。

艾維斯很是平淡地說了句：“謝謝。”

但能得到這樣的答複，艾琳已經是喜出望外。

回到家，艾維斯一絲不苟地打理完自己，管家請了假，女傭已經休息，他從冰箱裡拿出牛排自己熱了熱，坐在餐台邊吃完，上樓準備睡覺。

路過林時房間時，他駐足于門前許久，終于還是沒能敲響它。

他忍不住在心裡底再次問出那個問題：他們算是情侶嗎？

是的，她選擇和你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當然是男女朋友。

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不是。她不打擾你，也從不主動和你擁抱、接吻，更不用說發生更親密的身體接觸，她本能地抗拒你，回到你身邊不過是因為你和她是在事業上有共鳴的對象。

相比起肯定的回答，後者顯然擁有更多的證據支撐。

是他哪裡做得不對？就像把自己塑造成父母完美的兒子，隻要她有明确的要求，他可以迅速調整适應。

不會是他誤會過她那件事，因為她說過從遇到熊那次之後，她對他隻有愧疚和感激。那……想到她冷淡的模樣，艾維斯想起了自己過去“豐富”的情史。

他雖然有過許多女朋友，但絕對沒有混亂的男女關系。

可是她見過他和前女友糾纏不清的樣子。

頭開始漲痛，眼前好似出現了林時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她唇角向下輕抿，似乎他的每一塊皮膚都被污濁了。

心底滋生出陣陣自厭，就像小時候他沒有做到父母的要求一樣，一切都是他太放任自由，他為什麼就不能做的更謹慎完美一點。

如果他沒有因為一時興起交女朋友，不但不會耽誤她們的感情，更不會讓林時産生誤會。

最遺憾的是過去無法更改，艾維斯唯一能想到的補救措施是去做體檢，或者任何能讓她解除誤會的做法。

推開卧室門，艾維斯的心情降到極點，在浴室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熱氣蒸騰下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才肯出來。

“啪。”

随着聲音床頭燈光亮起，本該在自己房間中休息的林時此時此刻卻赫然躺在他的床上，身前擁着薄被，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這個點才回來？我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什麼事？”艾維斯完全憑借着本能在行動說話，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去給她整理頭發，指尖都在發顫。

林時揉了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淚水，眼也不睜，伸手掀開另一半被子：“你不累嗎？先睡吧，事情明天再說。”

她說完就自顧自躺了下來，顯然是準備今晚留下。艾維斯開始對床的尺寸不滿意起來，這麼大，兩個人中間隔得很遠，手都碰不到。

“你冷嗎？”黑暗中，她含混地問，字和字之間有氣音黏連，好像在撒嬌。

話到嘴邊改了口，艾維斯說：“有一點，但還好。”

強迫自己閉上眼，他不斷給自己催眠，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亂來吓到她，快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