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四時,G152航班降落于首都國際機場,天際漸染金輝,宛如逐層拉開的序幕。
離開水汽充沛的泾市,呼吸的第一口京市空氣就是幹燥而淩冽的西南風,狂草彎俯,吹得人睜不開眼。
京市的春天不比南方的晴雨紛紛,雨少,風大,冬季脫·裸的樹枝尚未完全恢複生機,孤零零的枝頭點綴着零散的綠,随風颠簸,像是種發初萌,稀疏中透出一種稚氣的可愛。
他鄉再好終究沒有故鄉的溫情與歸屬感。甯瑰露一踏上京市的土地,即刻感受到那份久違的自在與親切,仿佛魚兒重歸熟悉的水域,自在暢意,心曠神怡。
莊谌霁戴着墨鏡插着兜,走下飛機扶梯時問甯瑰露:“是先回家還是先去單位報道?”
“我這邊一落地,老爺子那邊八成就得到信了。先回去打個招呼,正好你在,老爺子也能少唠我兩句。”
說完,她又瞥着他問:“吃個飯的時間,不耽誤你事吧?”
“不耽誤,明天天總還要亮。”
言外之意,沒有什麼事是明天不能處理的。
甯瑰露挑眉笑了。有時候看這種規規矩矩的人專門改變計劃做起了籠手掌櫃,還挺有意思。
上了擺渡車,跟着他們一塊來的助理坐在後位,低聲提醒:“莊總,晚上分公司那邊有個接待宴,何董專門打了招呼。”
莊谌霁微一擰眉:“不是說過不設宴嗎?”
“是何董下午親自電話通知的。”
助理在經濟艙,上飛機前沒來得及和老闆說這件事。
莊谌霁掌心朝外一擺,是個打斷的手勢:“跟何董道個歉,今晚的單子我簽。”
助理應下安排:“好的,那您的行李需不需要先放去酒店?”
“嗯。”
倆人聲音壓得極低,大抵以為甯瑰露聽不清。無奈車内密閉性太好,幾句話一清二楚地傳到了甯瑰露耳朵裡。
她搭着二郎腿,老幹部般語重心長:“莊總,公事為重,小心底下人說您私心重,公私不分啊。”
助理圓滑地接了句:“凡是都有輕重緩急,在莊總心裡,家人朋友總是排在前位的。”
助理是個179的大小夥子,平頭高個,相貌不算精緻,但也算得上利落精神。
甯瑰露手往後一擡,拍了下對方肩膀:“這話說得有水平。你們莊總那張蚌似的嘴,就得有個你這樣的機靈人做嘴替。”
她又說:“小李,你要是不忙,跟着一塊上家裡吃飯去。”
說了兩句,電話響了。
助理謙遜笑笑,給她留出接電話的空間,一回頭,老闆正看着他。
看眼色吃飯的都是人精。他心裡輕微“咯噔”了一下,立刻做了反思,明白哪兒不對後馬上轉述道:“莊總,甯小姐問我要不要和你們一起去家裡吃飯。我來過京市幾次還沒有好好逛過首都,今天晚上如果您沒有其他安排,我想去街上看看,給家裡買點特産帶回去。”
“嗯。”老闆應了一聲,八風不動地說,“留個小票,費用我私人給你報銷。”
可見職場中有眼力見和跟對上司有多重要。助理登時笑道:“好,謝謝莊總!”
甯瑰露接到的電話是京市本地的。甫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和大大咧咧的女聲:“大露兒,你回來了?”
甯瑰露腦子裡迅速過了一圈狐朋狗友,精準定位了一位,“哎,大倩兒。”
“真行啊,我還以為你得問我是哪位呢!”
“哪能啊。大寶貝兒,你怎麼拿到我電話的?”
她往椅背上一靠,腳尖輕點,是個放松且豪放不羁的姿态。
電話那頭說:“你家在摘榆錢了,我一猜就準是你要回來了。”
“怎麼着?我不回來,大家榆錢也不摘了?”
大倩兒爽利地笑了幾聲:“那倒不至于,也就是我惦記着你,年年上你家裡頭問一嘴。”
“哎喲,我真感動了。”
“感動不如行動啊。怎麼着?最近約個局,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