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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設想過和前妻重逢的種種,但均沒有兌現。
連最起碼的寒暄,都已經變得奢侈,女人的厭煩、不耐,以及冷處理,足以令任何人望而卻步。
那種剛啟程時潛藏的半分不自然的愉悅,早已消磨殆盡。
好像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他,早已離開了她的生活,而她之所以不願意搭理,也不外乎是因為不想受到任何的影響。
在司琦眼底,他可有可無,淪為了戴高樂機場裡可笑的背景闆。
現實總是讓人清醒,很快,追逐上去的男人就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追上了她們的腳步,未必會得償所願。
這并不是一個合理的談話時機。
但謝沉不得不承認,這種漠視形成的打擊,一如當年。
“行李給我吧。”他對李晉的兒子冷聲提醒。
可有些小孩或許是太無法無天了:“謝叔叔,你怎麼折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要去找夏夏和司琦阿姨呢。”
“所以呢,你很失望?”
李泯說話是無心的,但他深知,眼前的男人不可能再三允許他在自己的雷區蹦迪。
“謝叔叔,這是您的家事,我有什麼資格過問呢,”李泯轉而尋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我們夏令營的老師催得緊,要是您沒有其他什麼吩咐的話,我就先行離開了。”
“我們有緣再會。”李泯恨不得立刻調頭說“拜拜”。
“什麼類型的夏令營?”
李泯對途中安排的“玩樂”項目隻字不提:“我們學校的實踐老師和國外機構之間組織的,一個普通的學習夏令營。”
“好。”謝沉的“關心”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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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出口處,到處是法文的地标,以及各種國際通用的指示牌。
“你剛剛為什麼不搭理爸爸?”
她的媽媽反問她:“怎麼不問問你爸爸,為什麼不主動和我問好?”
謝苡夏心想,這一點角度卻是她從來沒有思考過的,方才她也急于緩和潛在的沖突,對橫亘在母親身前的父親也不知如何作出解釋,面對陡然間凝滞的空氣,她意識到她太年輕,還不足以改變這兩人之間的氣氛。
“我剛剛好像看見爸爸追上來了。”
司琦身後沒長眼睛,但也估摸着留意到了謝沉的動靜:“他怎麼會這麼好心來送你?”
“出差。”
司琦連連點頭,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質疑,好像但凡謝沉這個人和他公司的經濟效益扯上了聯系,一切也就無可厚非。
“要是咱們母女想好好度過這個暑假,最好還是别提你爸了。”
再轉身,謝沉的步伐并沒有如想象中緊迫,又或許,一開始就不是奔赴着她們而來。
很有可能是去洗手間的。
司琦坦言:“前陣子的事,你覺得他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最近也老有歐洲大陸的朋友,有事沒事問我是不是和你爸重修舊好了?”
謝苡夏沒有想過母親會将他的部分生活直接擺在明面上:“那你怎麼回答?”
“我能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我們是打算和好了,馬上準備生二胎了吧’,”司琦自嘲,“肯定是如實告知。”
但“二胎”這個陌生的字眼還是令謝苡夏忍俊不禁。
她這輩子也想不出自己爸媽和“二胎”扯上任何的關系的場景。
父母的分手早已形成定局,她還不至于有那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母親百無禁忌,說話倒也不全拿她當做一個小孩,對于母親生活的其他方面,謝苡夏不予評價,唯獨對這一點,很是欣賞。
而她,自然也樂意和母親這樣的人物做朋友。
“媽媽,這兩年你過得怎麼樣啊?”她若無其事地問起母親的近況,又旁敲側擊道,“有沒有交往什麼帥氣的男朋友?”
“沒有,想着法子掙錢呢。”
“是爸爸給你的還不夠嗎?”
母親一手摟抱住她,她們之間身高的差距消弭了,她将近長到一米七,已經和母親持平:“他的錢,終歸是他的,和我自己掙到的,完全不一樣,好嗎?”
謝苡夏發覺母親不似希芸一流外表流露出的柔弱、無力,她紮根于生活,并且她真正地熱愛那種獨立的坦蕩的生活。
可越是如此,她越容易為母親最後的迷失心智、苦苦哀求父親回心轉意的結局而不值。
“可萬一哪一天……”她說不得這種“依附”男人的話,而一經說出來,對于母親原本的生活本身也是一種挑釁。
“夏夏,你在擔心什麼?”
坐上出租車的謝苡夏殚精竭慮:“我是怕你以後掙不到錢了,一個人在國外孤苦伶仃的……”
母親一旁和黑人司機打招呼,一邊極其樂觀地回應道:“那屆時我的女兒不是已經踏上社會了嗎?”
“無論你繼不繼承你爸爸的産業,我覺得我司琦的女兒總歸不至于窮困潦倒,到時候偶爾接濟一下你的媽媽,也不算什麼難事吧?”母親說這話帶着一絲孩子氣,卻又不像那種底層的人家,托舉一個孩子,便把所有的指望和壓力全都傾注在一個孩子身上,她說得自由随意,完全不像是施壓的索取回報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