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月似銀勾,馬兒不緊不慢行在鄉野小道,柳念耳畔盡是蚊蟻鼠蟲的低鳴聲。
約莫一炷香,小道變得開闊,屋舍一間間的顯露出來。
恒峥扶正柳念,自己翻身下馬,牽着馬兒前行,尋了處較為寬敞的屋舍,上去敲門。
已是夜深,裡頭一陣淅淅索索地聲響。
開門的是一年邁老翁,待看清外頭的一衆人馬後,整個人被吓了一大跳,抓住門闆就往回關,卻被恒峥一把抵住,老翁動彈不得,顫聲開口。
“你......你們是誰?敲我門做甚?”
恒峥面無表情回道。
“我們是镖局走镖的,想在您家中借住一宿,不知老翁可否願意?”
老翁看着恒峥眼神惶恐,想拒絕卻又不敢開口。
恒景見狀邁步上前,老翁瞧着這位面色和善、書生氣十足的公子,才将信将疑的把門打開,請了衆人入内。
老翁家中隻有兩處房間搭有床炕,他自住着一間,另一間便安排給了三位女眷,剩下的男人們則睡進前院的柴房,處在伏月,一行人也無需蓋被,墊着幹草就合衣而眠。
女眷們比不了男子的糙,吹了一日的風沙,想要打水稍做清洗,盧雲舒遂前去找老翁要水,柳念跟至她身後想着搭把手。
老翁此刻正站在院子角落的陰影中,偷摸瞅着柴房裡面的動靜,盧雲舒無聲走到他身旁,待反應過來時,老翁吓得打了個趔趄,出聲訓道。
“你這女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吓人作甚!”
盧雲舒凝着老翁的眼,淡然道。
“您老不做虧心事,就不會被我吓到。”
見氣氛窘迫,柳念上前解圍。
“老翁,深夜叨擾,我們想跟您要些清水作洗漱用。”
老翁這才面色稍祥,跟柳念說。
“女子啊,你跟我來就行,不叫她跟上。”
柳念讪笑,給了盧雲舒一個安撫的眼神,盧雲舒撇撇嘴,她也壓根不興去呢。
柳念一路沿廊檐行至後院水井處,老翁邊打水邊跟這位面善的姑娘扯閑談。
“女子,你們真是幹镖局的啊?沒糊我吧?”
柳念一貫臉色溫和,誠懇道。
“您老莫擔心,我們千真萬确是镖局行當的人。”
老翁懸而未落的心終于是回到了胸腔子裡,舒出口氣,又道。
“那便好那便好,方才我一開門還以為是遇上山匪了吶!”
柳念好奇。
“這地方山匪經常來嗎?”
老翁擺頭。
“也不常見,山匪一般都守在官道旁,村子裡倒是很少來。”
柳念疑道。
“那您老為何懷疑我們是山匪?”
老翁使力将井中打滿水的木桶提出,用葫蘆瓢分到盆子裡,才道。
“你們走镖的沒聽說嗎?!旁邊的洪縣被那山匪給占去了,我家老婆子、兒子兒媳、孫子都被關在了裡面,我都不知是生是死吶,真造孽啊!”
柳念聽到這一消息,立馬端起木盆往回走,前院的盧雲舒還在原地,柳念便将山匪占城的事三言兩語告訴了她。
盧雲舒聽罷眸色微沉,拉上柳念往柴房而去。
柴房沒裝門,屋内外一覽無餘,兩人還沒晃到跟前,就被裡頭的人發覺,偏頭看是她們二人,複又躺了回去。
盧雲舒開口喚了恒家大伯與恒峥出來,讓柳念把方才打聽到的事再說一遍。
兩人越聽心下越沉,未曾想堂堂一個大縣竟能被山匪給占了去。
此事重大暫無頭緒,恒峥便讓柳盧二人先回屋歇息,其餘事明日再議。
然恒峥本人卻毫無睡意,閉目躺在幹草上,思緒橫流。
将眠未眠之際,恒峥突得翻身坐起,似覺察出什麼異常,他獨自出了柴房,摸黑上了屋後山道,朝聲響之處靠近,極目遠眺間窺見約莫有三至四十人的馬隊正往村子方向疾馳。
行速匆忙,非善類也。
恒峥極快隐入山林,悄聲返回屋舍柴房,将那熟睡中的人逐個叫醒,黑夜無聲,前院有人魚貫而出,卧房内卻一片安詳,隻餘微風拂過。
更深露重,村口傳來猥獕笑聲,渾然不覺危險将至的男人們正操着北地方言肆無忌憚地聊着葷話,話語中不斷冒出“殺人”、“搶糧”、“良家女子”等粗野詞彙。
馬蹄踏進村子入口,原本平靜的村莊不知何故刮起一陣黃沙妖風,持缰之人不得不騰出隻手遮住口鼻,而□□馬匹陡然間俱都狂躁起來,帶着馬上的人疾奔入村道。
恒峥站在一處樹影中,算準時機,揮動手臂,塵土下的三條絆馬索便被齊齊拉高,待那馬上的人接二連三渾重栽地,镖局衆人迅速抽出黑布包裹着的銀面刀槍,團團将賊人圍住,來了個甕中捉鼈。
率先沖入馬群的,是手握三尺六寸大砍刀的盧屹言,隻見他左劈右擋,刀耍的虎虎生威。
接着便是盧昭陽,一杆長槍直挑入賊人肩胛,不傷其性命,卻卸了對方戰力。
其餘镖師皆随盧昭陽的招式,專門逮着賊人肩胛骨挑,酣戰數許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将這四十多個賊人都鉗制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