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昭陽收槍領着人往村裡走,盧屹言在末尾壓陣,恒安擅暗器飛镖,一般不正面加入戰鬥,隻行在一旁監視賊人。
近老翁屋舍時,留守家中的恒木、恒景父子早已立在門口,恒景上前查探一番,待得知镖局兒郎僅幾位受了皮外傷後,方安下心來。
三位女眷被村中雞鳴喚醒,恒峥為免驚擾到她們,押着一衆賊人繞過屋舍到了後山,才開始審問。
“你們是何許人?為何要夜襲此村?”
賊人各各臊眉耷眼,卻都咬緊牙關不願開口。
恒峥朝旁使了眼色,下一秒盧屹言就将他身前一位猛然揪起,手起刀落間,一條胳膊飛了出去,洶湧的鮮血瞬間噴出,四周的賊人臉白如紙,萎縮成鹌鹑狀。
唯有一孔武壯碩、絡腮滿面的大漢,目露兇光,瞪向盧屹言。
“莫要再傷我兄弟,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廣義是也,燕鋒山人。”
話語剛落,恒峥斂下眉目,琢磨過味兒來,遂冷聲問。
“燕鋒山滾地龍秦剛與你何幹系?”
聽見這個名字,那大漢豁得站起身來,語氣倨傲道。
“他是我拜過把子的大哥,燕鋒山上他行一,我行三,既然都聽說過我大哥的威名,識相的就把老子馬上放了,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急性的盧屹言可受不了有人跟他這叫闆,照着王廣義的膝彎就是一腳,嗤笑道。
“給老子蹲好了,山匪頭子算個屁,老子幹的就是專殺山匪的行當。”
恒峥視線掃過盧屹言,又朝王廣義開口。
“那洪縣可是你們占的?”
王廣義不想再挨踢,撇了撇胡子,這回老實道。
“正是我燕鋒山的七百餘位壯士,那洪縣城門也就看着牢固,實際内裡兵力薄弱的緊,叫我們輕易就殺了進去......”
後續從王廣義及其他卸了防的山匪口中得知,以往他們還能靠着打劫富商、小官過活,這兩年燕鋒山那處卻因臨近邊關,頻頻有戰事發生,過路的人少了,他們也就撈不到油水了。
恒峥上一年恰好去燕鋒山附近押過镖,早聽聞那處的村鎮百姓抱怨當地官府軟弱、山匪橫行,還時不時的打仗,簡直民不聊生。
再說那滾地龍秦剛,他原是個戍邊軍人,據說是因為不守軍紀與人惡意械鬥本要罰至前線,但這人怕死當了逃兵,繞着連綿山脈竄入了燕鋒山。
而燕鋒山上原就有一夥窮兇極惡之徒占山為王,秦剛像是魚兒入水般迅速跟山匪們打成一片,但這人蠻橫霸道,沒過多久就因分贓不均,謀害了燕鋒山原來的那位老大,自己上了位。
劫道撈不上油水後,秦剛先是帶着山匪去周邊的村鎮入戶搶劫,幾輪後地主家都沒餘糧了,他的胃口卻越來越大,幹脆趁着各處混戰官府自顧不暇之際,打起了占城的主意。
于是七百多位山匪跟着秦剛疾馳百裡到達洪縣,一路從城門殺到縣衙,砍了縣令的腦袋,懸挂在縣衙大堂牌匾之下,震懾住城中蠢蠢欲動的百姓。
占了城還不算完,秦剛又派王廣義出縣來周圍的村子打秋風,這人已是罔顧盛朝王法,大有要反朝廷的傾向了......
恒峥一行将王廣義這夥山匪捆綁在了後山上,又才下山返回老翁家中,此時正值朝食,柳念見他們回來,遂去找老翁安排些粥飯,這個朝代鄉下農村的飲食極為簡單,每人一碗米粥、一碟白蘿蔔和一小碟鹽粒。
不過對于好幾頓都沒吃上過熱湯熱飯的镖局衆人來說,這頓飯已經是很滿足了,桌椅有限,一些镖師席地而坐,享用着朝食。
飯後,恒木喚上所有人到了柴房,包括三位女眷。
恒峥将昨夜與今晨的事挑出重點跟女眷們說了,柳念和盧雲舒還算鎮定,何晏芳聽得臉色都有些白了,想起昨日才從狼窩裡出來,今日又落入虎穴,頓時連氣都喘不過來,恒景見狀立馬扶着母親為她順氣。
恒木見何晏芳這幅模樣,面色更為沉郁了,清了清嗓開口道。
“把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為了商議今後的路該何去何從,眼下洪縣被占,後路也退無可退,你們覺得把王廣義一夥放了,咱們繞道南下如何?”
屹言第一個不同意,忙出聲道。
“不可啊恒家大伯!放了王廣義一夥無疑是縱虎歸山,南下的路必不會太平,要我說咱們就在這後山挖個坑,通通斬殺埋了一了百了!”
盧雲舒認同二弟的第一句話,聽到第二句話時卻搖頭道。
“亦不可斬殺,王廣義是秦剛派出來的人,換你的人丢了你不來找,等到時略一打聽就能摸出人是我們镖局殺的。”
盧昭陽被自家大姐二哥的争論說的頭都大了,蹙緊眉頭,出聲。
“這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那可咋辦嘛?難不成要我們趕着他們一道去南邊啊。”
一向話不多的恒景,突然精光一閃,開口道。
“武的不行就來文的,我們試着以利誘之王廣義,和平共處。”
恒峥卻依舊面色凝重,沉聲道。
“我觀這王廣義是個義氣之輩,恐怕難以說服利誘,一則,他回洪縣後可能會反水;二則,自古镖師與匪賊勢不兩立,我們放了山匪這事若是傳出去,以後的恒通镖局怕是難以使百姓信服了。”
衆人聽罷分析俱是一副喪氣模樣,角落站着的柳念倒有個想法,就是猶豫如何開口,她這神态落到上首的恒木眼裡,卻是有了另一番解讀。
恒木自覺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遂開口道。
“柳姑娘,你的情況恒峥私下裡跟我們說過了,現下我們自顧不暇,還有可能牽連到你,柳姑娘若是有更好的打算,我們絕不會留你。”
這等亂世,柳念一介孤女哪還有什麼更好的打算,能被镖局帶着逃離銘縣已經算是祖上燒高香了。
見被镖局當家人誤會了,柳念再猶豫也不能不開口了。
“恒大當家,對于王廣義那夥人的處置,我也想淺談幾句,如今朝廷内憂外患,真的南下又當何處落腳,既然左右都甩不開山匪,我們何不去幫百姓們奪回那洪縣。”
這一提議驚得衆人瞪大雙眼,奪城?如何奪?他們這才幾個人,再能打也打不過七八百号人啊。
柳念成竹在胸,眼神一一撫過衆人。
“諸位稍安勿躁,且由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