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極黑,無雲微風,隐約聽見幾聲螽斯叫聲。
将士們動作迅速地向城樓上甩出繩索,直到尾部的鈎子勾住牆檐,準頭不佳的人一連甩了好幾回,才固定住繩索。
使力拽蹬确保安全後,衆人往雙手塗抹上草木灰作防滑用,盧屹言無聲下達命令,首列一百将士齊齊助跑沖向城牆,握住繩索往足有兩丈五尺之高的城樓攀爬而上,動作迅猛,仿佛夜間覓食的某種大型野生動物。
一登上城樓,衆将士迅速從身後抽出刀,在丹部士兵還未反應之際洩了他們氣息,可城樓之上丹部士兵實在太多,殺都殺不盡。
但如今屬馬下作戰,使得丹部士兵少了馬背上那般靈活地機動性,轉眼便被先鋒隊摞起小座屍堆,一位前一刻還在疾聲呼叫同袍的丹部士兵,下一瞬便被盧屹言利落自身後抹了脖子,鮮血濺滿牆頭。
首列先鋒軍能毫無察覺地攀上城樓,後頭的四百人就艱難了許多。
丹部士兵不會眼睜睜看着底下的盛國将士再上來,無甚武器便用身軀堵在垛口、用刀摩砍繩索、用腳猛踹鈎子。
後兩列的先鋒軍還未爬到一半就有許多人墜落下去,此刻既已驚擾了城樓上的丹部士兵,先鋒軍們幹脆扛着長梯,配合繩索往上爬去,丹部無奈沒有石塊滾油等,隻能射箭阻止,但還是讓先鋒軍接二連三成功登頂。
待盧昭陽與恒安一道上了城樓,整個城樓上混亂不堪,原本架在走廊上的火盆被掀翻,視野昏暗中,先鋒軍隻能憑着丹部卷曲地發辮認人,一刀解決一個,很快此側城樓上的丹部士兵解決殆盡,盧屹言忙喚着先鋒軍往裡沖。
卻不想與趕來的丹部支援軍在甕城遇上,彼此殺的天昏地暗,盧昭陽緊跟盧屹言步伐,與源源不盡地丹部士兵纏鬥。
後來,近半個時辰,先鋒軍也陸續倒下不少人。
恒安隐在高位的一處潛伏點,一箭又一箭為盧家兄弟及将士們掩護,似不知疲憊地上了發條的木偶人一般,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最後,整個狹小地甕城如同煉獄,倒地的屍體越積越高,盧屹言汗水混着血水,偏頭大吼着讓盧昭陽回到城樓先行撤離,不然兩人都走不了了。
“恒安!你也快走,莫要管我,我為你們斷後!”
盧昭陽咬牙執行哥哥的軍令,帶領十幾位将士拼命朝城樓殺去,可依舊抵擋不住一茬又一茬撲來的丹部士兵。
盧屹言已殺得眼底血紅一片,依舊望着盧昭陽離開的方向,想确保他是否安好。
盧昭陽讓其他将士們原路自城牆繩索撤離,他最後看了哥哥一眼,含淚往城樓走去。
屍山血海中還有幾十人包圍着盧屹言,他揮刀的速度越發慢了,就在那把三尺六寸大砍刀自他手掌滑落之際,遠處飛來一記長槍,筆直插/進離他最近的丹部士兵胸膛。
原是恒峥守在城處以防不測,久未等到城門打開,他料想定是出了事。
恒峥便沿繩索上了城樓,查看到甕城現狀,扔出長槍加入搏殺,解決掉幾十人後,将精疲力竭地盧屹言扛在身上将人帶出甕城。
兩人将将翻上城牆,就聽見一道呼嘯箭聲劃破空氣,直奔他們而來,險要關頭,恒峥一把推出盧屹言,自己迎上箭矢。
盧屹言最為倔強,豈會做那自己逃命之人,艱難回身拉過搖搖欲墜地恒峥,使出吃奶的勁兒将人背在背上,雙腿交纏順繩索滑下,等在城牆之下的零星幾個先鋒軍掩護着他們,一起跑入山林中。
前頭的盧昭陽放心不下回來之際,卻見盧屹言已成功突圍,背上還背着一重傷之人,待走近一看,竟是表哥恒峥,胸膛處插着一支箭,唇色有些發紫。
“表哥!你怎會在此處?!”
恒峥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其他,頭越發昏沉,勉強回答道。
“刺史讓我守在暗處協助你們。”
确是如此,刺史雖做了夜襲決定但仍是懸着一顆心,遂讓恒峥另外帶領五十人在城外暗處協助,而那一支一千人的支援隊伍目标過大,且刺史私心也不願搭進太多兵力,以免損耗過多,盧屹言一隊若久不能打開城門,一千人就不得擅動。
恒峥趕到時,盧屹言已處在生死之際,恒峥讓五十人接應城内受傷的先鋒軍,他則沖進甕城之中定要救自己的兄弟。
後半截路衆人無力再言,疾馳往營地趕去,待回到營地,恒峥已完全昏迷過去,嘴唇呈烏紫之色,十個露在外面的指甲也泛紫,不似正常失血的模樣,盧屹言趕忙前往醫帳,将恒峥放在床榻上後,讓盧昭陽去将恒景叫來。
恒景此刻異常忙碌,能撤離回來的将士基本都負了傷,軍中大夫加上打雜的小兵不過五人,盧昭陽尋到他時,他正在給一位将士包紮被刀砍傷的胳膊。
“恒家大哥,表哥他中箭了,我和大哥懷疑箭镞被摸了毒藥,你快去給他瞧瞧,他這會兒已經昏迷了。”
恒景利落給那位将士系上布帶做固定,叮囑對方七日内都不可大力活動牽扯到胳膊,後随盧昭陽疾步去到恒峥處,見到恒峥的第一眼,恒景就倏然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