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接連幾日跟着恒峥一道去往銘縣安置百姓,州裡能給銘縣支出的錢款不多,恒森這位暫時管着内務賬目的隻得一枚銀錢掰成八瓣使,好在縣城雖被火燎過,但靠着北邊的房子還剩些能臨時居住的。
恒森便讓盧家兩兄弟點好能住的房子數目,又大緻拾到過,才一個一個梳理鄉衆,登基在冊後,再依照人丁重新劃分城中的房屋。
銘縣存活下來的人裡,女子便占十之有九,有些是從縣城外嫁進來的,在聽說丹部被打跑了後,縣外的娘老子兄弟們才敢來銘縣看看自家閨女的情況,飯食上雖各家都不寬裕,但也能少許緩解到恒森的财政壓力。
而原本留在洪縣城中的盧雲舒幾人因着自小在銘縣長大的情感,幾日前也馬不停蹄的回了銘縣一趟,且程舉磊還自己出銀錢從洪縣采買了大批的糧食,無償給到銘縣城内的鄉衆,鄉衆們對此感恩戴德,逐漸恢複精氣神。
一來二去,鄉衆裡有人便認出了将士裡頭有恒家的镖師,又瞧見了恒木幾人,沒想到救了他們的竟原就是銘縣出來的女娘兒郎們,一時俱有些感慨。
最巧的是,柳念在支着的草棚下施粥時居然與原先媒人鋪隔壁食坊的王老婆子重逢,彼時的王老婆子面容衰老了足有十歲,原先她家中男人早逝,就留有一獨子,獨子後來還是在柳念原身母親手裡說的媒成的親,不久家中添丁生了位姑娘,一家人守着個小食坊,日子也算将将過活。
柳念見着王老婆子蓦得一怔,面上浮起近些日子難有的笑意,有些激動的繞開施粥的草棚,湊近與她打招呼。
王老婆子一聽這有幾分熟悉地聲音,面如死灰地臉泛上些活氣,半阖的目掀起去看來人,下一刻就滾出淚來。
柳念叫了人頂上空缺,攙着王老婆子去到邊上,待人情緒穩定些才詢問起她如今的狀況。
王老婆子聲淚俱下,跟柳念說起她的兒子在丹部到的第二日就被人拖走了,接着便是兒媳也不見了,如今這世上隻剩下了她和小孫女二個人,要不是小孫女,王老婆子自己早就不想活了。
後來,柳念跟着王老婆子去到她新安置的家裡,見着那個曾經活潑俏皮地小姑娘,現下卻瘦黑膽怯,一聽見門口的聲響,便縮進床角不敢擡眼看人。
王老婆子歎了口氣,扯起嘴角,走到床榻邊抱過小孫女哄道。
“秀秀,你瞧瞧~咱們隔壁的柳姐姐來看你啦~”
小姑娘這才敢偷偷掀起眼,隻一瞬又偏頭窩進王老婆子懷裡,不再言語。
柳念沒上前去,怕吓着小姑娘,與王老婆子又閑話幾句後,懷着沉重的心情回去。
一套紙甲大抵需要三日便可完成,紙張經過加工被用木錘捶軟,又将加工過的綿柔紙張一張張摞疊成二寸近三寸的厚度,再用粗麻線在紙張四個角縫制,固定出紙甲的基本形态後,最後塗抹上桐油用以防水定型,柳念幾人便是采用這一道道的工序在洪縣做出過數十個不同材質及厚度的紙甲。
又在啞巴大叔的試驗下,最終确定出紙甲的最佳厚度為三寸,這回柳念便隻帶了最好的那套紙甲到營地。
在用努忽力此人穿戴試驗過,衆人驚奇發覺竟能達到鐵質铠甲同樣的效果,恒家一衆喜不自勝,有了此甲,往後作戰便是得了有力保障。
柳念也同樣高興,铠甲所需的鐵礦稀缺,采集也不易,像此番攻打銘縣,六千人的軍營,铠甲數量卻不過一百五十套,如今紙甲制成,便能讓所有将士佩戴上。
柳念将最終的紙甲制作方式記錄在冊,暫時還不打算公布出去。
明日便是處置努忽力的日子,他此刻被關押在營地,經過連日的試驗,精神與□□俱遭到雙重折磨,他是個極重尊嚴的人,隻可惜恒峥叫人看得緊,才沒讓他得了空子自盡。
翌日,銘縣城門早早聚集了不少人,将士們也沒有阻攔群情激昂的鄉衆,正中臨時設立了一方不大地法場,四周拄着杖的老者與身型單薄地女娘稚童們,心無旁骛,眼睛隻盯向被押下馬車的那道身影。
人群像是吊着最後一口氣,憤懑地氣息洶湧浮動,脆弱卻又無比堅毅,他們定要見證努忽力死亡的這一刻。
人是由恒峥親自押送而來,他依舊騎在馬上未下來,待努忽力上了法場,盧屹言早已候在那處。
此刻,風聲漸緩,萬物肅穆,恒峥一聲令下,“行刑!”
聞言,立在努忽力身後的盧屹言調整步态,與肩同寬,扯過身後背着的那張大弓。
盧屹言一手拉弦一手握弓,反方向使力将弓弦撐開,由上至下套進身前雙膝跪地之人——努忽力的脖頸。
那張弓弦又被盧屹言調整過,将正中的位置卡上努忽力的咽喉,随之,不待人反應,盧屹言一點一點用力攥緊手中的弓臂向後拉扯。
他動作緩慢,但力道充沛,他要一點一點割裂努忽力的皮肉,一絲一絲壓迫努忽力的氣腔。
武将生得脖子粗大,随着盧屹言的力道,努忽力雙眼暴突,露在外面的皮肉逐漸漲紅直至紫黑。
突然,他控制不住的猛力蹬腿起身,身體下意識迸發求生意識,然卻被一左一右兩位将士奮力壓制住。